【全职高手】【邱叶】以身作则（未修改）
伪·父子设定，叶修是邱非名义上的监护人，无血缘关系
微量黄喻+老魏出没
00
邱非的一天是这样开始的。
在闹钟响起的第一时间迅速按掉它，稍微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磨蹭几分钟，强行熄灭掉浓厚的睡意，包括那一丝可能存在的起床气。
然后下床，穿衣，洗漱，把稍微有点不服帖的头发压好，走出房门。
客厅里毫无意外地残留着淡淡的烟味，实际上这个家里除了他自己的卧室之外，几乎每个角落都会沾染这种味道。邱非早就习惯了，眉头都没皱一下地走过去开了半扇窗通风，感觉房间里一点一点被新鲜的冷空气充盈。
客厅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空空如也，看来今天用不着劳烦他动手清理。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到昨天晚餐剩下的的青椒土豆丝和西兰花炒肉片正好好地躺在上层。从下层拿出真空包装的烟熏火腿还有牛奶，再默默记下今天放学回来要带的食材。
一边加热牛奶，他一边顺手弄了两片面包夹上火腿放回冰箱里，再给自己也同样做了一份。
时钟指向七点，外面能听见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还有依稀传来的太极拳柔和的音乐。邱非站在厨房里迅速解决了自己的早餐，用最小的动静简单收拾一下餐具，仔仔细细把煤气和窗关好。
该是出门的时候了。他拎起昨晚就整理好的书包，下意识地往家中某处看了一眼。
——客厅的另一边，那扇紧闭的房门。
0.5
叶修今天睡得晚了些。
凌晨的时候突然来消息说野图BOSS刷新，本来想再下一个副本就睡觉的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叫了一帮朋友就开始定点蹲守，一直奋战到六点多才功夫不负有心人。
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刚刚的兴奋劲还没过去，闭着眼意识却还在清醒和模糊之间游走。好不容易走到睡眠的临界线，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闷闷的电子音，虽然马上就被按掉了，叶修还是一下子醒了过来。
等了几分钟就是隐约的水声，然后是轻柔的开门、开窗声。
叶修知道是邱非起床了。那孩子一向生活规律，自我管理能力强得几乎是所有同龄人的榜样。
他睡眠浅，入睡过程中有一点声音就很难睡着，所以也就安心地闭着眼听外头的动静。
游戏里的精细操作需要敏锐的听力，叶修是个中翘楚。他甚至能够听出来邱非在橱柜里拿了两个碟子，撕了烟熏火腿的包装，还从塑料袋里拿出了切片面包。
……啊，不想喝牛奶。叶修一边想着一边撇撇嘴。
通常他的作息是凌晨三四点睡到白天十点，下午按需要补眠。今天晚睡了两个多小时，正好可以省掉一顿早饭。
他不知道为什么邱非执着地要求他喝牛奶，发育期这个词汇明明已经离他十分遥远了。
五分钟之后外面传来关窗的声音，紧接着是大门轻巧落锁的咔哒声。
叶修很快重新入眠。
01
叶修跟客户约好交卡算是结了手里的一单生意，抬头一看外面天空一片暗沉，已经是晚饭时间。
邱非上高三学校里总安排补课，回家时间不太固定，而且他习惯放学后去趟超市。叶修想着先给自己弄点东西填填肚子，就听见外边钥匙开门的响动。
“哟——回来啦！”
他开了房门出去正好迎上换鞋的邱非，少年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扶着背包肩带，听到招呼下意识抬头看了叶修一眼又迅速移开。
“嗯。”
他局促地应了声，稍微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书包，把东西拿去厨房。叶修正好转身去掐烟，没注意。
不一会儿就听到厨房里传出邱非的声音：“前辈，牛奶……”
叶修认命地摇摇头，走进厨房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冰的，还没热呢！”
叶修没听到似的，顺手揉了一把邱非的头发。小孩子长得真快，刚来那会儿才刚到自己肩膀，现在连摸个头都要狠狠抬起手臂。他这么想着，转身就出去了。
邱非无奈地把翘起来的头发整理好，开始准备晚饭。
他们家的晚餐一向挺安静的，没有看电视的爱好，邱非平时话就不多，更不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叶修倒是没那么多规矩，有时也会打开聊天的话头。
“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他一般都会这么询问，而邱非通常会直接回答“挺好的”，甚至偶尔还会说起学校里有趣的事。但是这回少年却是停顿了一下，用明显犹豫的口气说：“……嗯，挺好。”
“唉，什么时候学会跟我撒谎了。”
叶修的语气里没责怪的意思，他知道邱非不会说假话，愿意说理由就说，不愿意也没关系。
“今天是挺好的。”邱非语气坚定起来，“和以前差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那就好。”
叶修扒了一口饭，抬头看到邱非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放下饭碗看着他。
“前辈……下周一开家长会。”
“……嗯？还以为怎么了，家长会还是老样子嘛，我以你哥的身份去，反正你成绩那么好，每次听着点名表扬可长脸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麻烦的，我工作时间没那么紧。”
邱非闷闷地应了声，没再说话。
02
“这位……家长，请稍等一下。”
高三家长会多少有些和其他时候不一样，老师絮絮叨叨讲了好多，什么模考啊志愿啊，叶修都没怎么听。不是他不负责，实在是关于学习方面的事，邱非自己比他靠谱多了。
最后按照惯例表扬了最近几次测试里排名前列的同学，邱非依旧榜上有名。叶修对此也很习惯，哪天听不到名字才是该紧张的时候。
但是这回，结束之后老师单独叫住了他。
叶修眨眨眼，这种经历还是头一遭。老师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又有点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那个……邱非同学的父母，还没有回来吗？”
“呃，他们一年到头难得回来的。有啥事跟我说就行，我也是家长。”
老师仔细着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不到三十岁，却没有年轻人该有的精神，头发有点长，一看就没好好打理，眼睛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模样。
这样的家长真的可靠吗？
老师默默收拾起关于这位“家长”的一些传言，一面提醒自己不要有什么偏见，一面怀着对优等生未来人生的忧虑开口问道：“邱非最近没什么异常吧？情绪怎么样？”
“情绪……？”叶修回忆了一下，“没什么不对劲的，做饭没变得难吃，成绩也没有下降啊？”
老师内心挣扎着，用尽量正常的语气说：“您回去可以和他聊聊，问问他最近压力是不是有点大。毕竟快要高考了，虽然按邱非的成绩要考一本没问题但还是要保持心态……”
“冒昧打断一下啊。”叶修还是有点懒洋洋的样子，阻止老师喋喋不休时的语气却很坚定，“邱非怎么了？”
“他……和隔壁班同学打架了。而且是他先动的手。”
叶修回家，从牛仔裤的不知道哪个口袋里翻出了家门钥匙。
客厅里亮着灯，餐桌上照例摆着邱非给他准备通宵的点心。他看了一眼确认没有牛奶之后，来到邱非半虚掩的房门前，貌似极有修养地敲了三下。
“小邱同志啊——真人PK，掉血了没？”
里面沉默了很久，传出一句略带犹豫的回应：“没有。”
“那敌人呢？”
“……流了点鼻血，没别的事。”
叶修稍微松了口气，他其实挺担心邱非受伤不和任何人讲。既然都没受伤，老师也已经把双方协调好了，其他问题都好说。
老师说邱非坚决不肯解释为什么动手打人，倒是很直接地承认了错误，并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被打的同学缄口不语，对方家长也没有闹上门，邱非又是个向来表现优秀的学生，于是也就小事化了地批评一下完事。
“你不是那么容易中嘲讽的人，这回怎么了？人家说了什么话把你仇恨拉得那么稳？”
邱非很久都没有说话，叶修也没接着问下去，但是他知道邱非一定感觉得出他没离开。
叶修耐心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透出来台灯暖黄色的光。算不上明亮，却让人感到安稳。
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五年，这样隔着一扇门的对谈还是第一次。邱非说话的时候总是直视他的双眼，从他们初次见面，他把手放在少年瘦弱的肩头对他说“你好，我叫叶修”开始，那个看上去有些冷漠、眼睛里却隐约跳动着热意的少年，就对他产生了仿佛与生俱来般的亲近感。
“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年少的邱非只能用直觉来确认这点。然后在漫长的相处时间里，那扇未曾被彻底封闭的心门缓缓打开，最终让少年毫无保留地交托出了所有的信赖。
叶修没令邱非失望，他随意，懒散，好像抱着键盘鼠标跟香烟就能过一辈子，然而邱非却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叶修，他的人生将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叶修能看穿他的一切迷茫，不会点破也不会以监护人身份强制介入，而是在不经意间提供他一个参考方向。
沿着那个方向走的邱非，从来不曾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03
叶修站了一会儿听见里边没动静，觉得邱非可能还是不愿意说，于是转身打算离开。
正当他迈开步子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身形已经拔高到修长青年一般的邱非走出来看着叶修，叶修也看着他。
“前辈……我……”
“别紧张，学校那里什么事都没有。老师没批评你，也没批评我。”
“嗯，这个老师都跟我说了……”他抿抿唇，看得出正在努力吞下不安和愧疚，“但是的确是我先动的手。”
按叶修的话说，邱非唯一的缺点就是认真过头。他认定一个标杆就会目不斜视地往前跑，一旦绊倒了也会摔得比别人更疼。而且他摔疼了摔伤了不会跟别人说，只会爬起来忍着伤口默默地继续跑。
叶修不想看他摔倒。
大概是觉得这么站着说话很累，邱非侧身把叶修让进房间。昏黄的小台灯下摊着些考卷，书架和书桌理得整整齐齐，床铺一丝不乱。
“你先动手也分好几种情况，打个比方，假如你是BOSS那个同学是MT……”
“……”
邱非露出了明显无奈的神情。
叶修拍脑袋：“好好，我们单刀直入言简意赅。那家伙……先惹的你吧？”
“嗯。”邱非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不就结了。男孩子总归要有点心气的嘛，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又不擅长口舌之争，这种情况下动拳头……呃，也算半个自卫反击？”
叶修一点也不心虚地侃侃而谈，要是老师看见了一定会吐血。不过说实话，邱非对这句话还是挺认同的，如果叶修本人平时的表现能更有说服力就好了。
“……你这么看我可真令人难过，我心气高着呢，你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啊。”
邱非总算露出一个不再压抑的笑容，连带叶修也松了一口气，让自己靠上床头摆着的软垫。
“所以，那人怎么惹你了？”
04
邱非愣了一下，没想到直球来得那么快。从叶修的眼神里他看出对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刚才那句话不是询问，只是确认而已。
于是他也不躲不闪地回答：“他说前辈你不务正业，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实际上那个同学说的话要过分得多，多半还扯上了别的事，不然邱非也不会忍不住直接给了他一拳。叶修很清楚这点，咂了咂嘴。
“啧，多大了还这么幼稚，小学生啊。”
叶修觉得自己小看了一些少年人内心翻涌的恶意。嫉妒，骄傲，恃强凌弱，把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在他们眼里好像只有可怜的人和可恨的人。成绩优异又家庭特殊的邱非无疑是二者的结合，受到的关照也分外多些。
邱非皱皱眉：“我事后想想也挺幼稚的，但就是一下子没忍住。”
“你怎么总不为自己的事生气啊。”叶修又揉了一把邱非的头发，后者因为过于专注所以没躲开，“下次他们再这么说，你就告诉他们哥能用游戏赚钱，他们能吗？”
“嗯。知道了。”
邱非拿起水笔熟练地在手指上打着转，一边说话一边写题。他不常转笔，一旦做这个动作就表示他正处于比较轻松、得心应手的状态。
“对了，如果你需要反驳‘打游戏是不务正业’这个观点的论据的话……也可以自己来试试呀。我带你，保证三个月成大高手。”
好学生邱非没有拒绝。毕竟和叶修这个职业玩家在一起生活了快五年，耳濡目染，他对游戏本就不怎么排斥。
而且他想离那个人为之沉迷、为止奋战的世界更近一点。
“高考后，我就来。”
这个答案多少有些出乎叶修的意料，他消化了几秒钟，起身拍拍床铺，慢慢走到门口。
“那当然得高考后——哎不扯了，你好好复习，我的工作时间到了——”
“前辈……”
叶修在邱非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时就转过身朝他挥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
“行了啊，打住。啥时候才能不跟我客套。我们是家人，记好了。”
05
打架事件波澜不惊地过去，老师、同学和家长谁也没再提，叶修更是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邱非跨过他年轻的生命里小小的一道坎，然后像是把杂念统统抛掉了一样，更加心无旁骛地与题海搏斗，每次拿出的成绩也让老师欣慰万分。
那位家长看上去不太靠谱，结果还蛮有一套的嘛。
眼看墙上的倒计时本子越来越薄，叶修体贴地表示接下来几天由他来负责一日三餐，这个提议被邱非以冲刺高考般的劲头扼杀了。
“前辈，你相信我，这点家务还不至于影响学习。”
在家里几乎能用温顺来形容的少年露出了罕见的强硬，他把叶修推出厨房，还锁上了门。
——开玩笑，叶修除了在网游方面有天分，厨房杀手的技能点也堪称一流。
邱非想起来他第一次踏进叶修的家门，似乎嗅到了香烟混合着方便面的堪称诡异的气味。客厅的角落里，眼尖的他甚至还发现了一堆来不及清理出去的泡面碗和纸箱。
少年老成的邱非在心里嘀咕着“这个人难道是吃方便面长大的吗”，随后自然而然承担起他在这个家里最重要的职责。
至少他不想让自己的监护人因为胃癌英年早逝。
某次叶修路过厨房，看见身形瘦小的邱非一个人忙碌的样子有点不忍心，于是自告奋勇要来打下手。他领到了【把胡萝卜和土豆切丝】任务X1，最终结果却是因切到手指而宣告失败，附带损血999点。
从此之后邱非再也没让他进过厨房。
邱非一边把鱼丢进锅里，一边猜想着在和自己相遇之前，叶修是怎么样活过22年的。这将成为他今后思考的最大人生谜题。
06
邱非本来就是个心智坚毅的人，目标明确之后效率更是高得可怕。老师看到他的二模成绩后把期望又提高了一个档次，邱非虽然对这份期许也很有信心，但追溯到动机，他却有些不好意思。
想考个好成绩，然后就能心安理得跟家里那个“不务正业”的大人一起混网游，他无论如何不可能把这个想法说出口。
时间就这样走着，一眨眼便到了那场由全国几百万考生共同主演的灾难片上映的日子。
考试时间是九点，考场离家也不远。一向稳妥的邱非还是按平常时间起床，洗漱，走出房门。
他看见叶修正坐在客厅里玩扫雷，没有抽烟而是叼着根油条。客厅里的电脑是公用的，很老旧，没有装叶修玩的那款网游。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样专注，手指点击鼠标的节奏跳跃而动听。
“前辈……你还没睡啊？”
邱非惊讶地问着，叶修听到声音回过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含糊不清地朝桌上示意了一下。
“喏，早饭。”他把嘴里的半截油条吞下去，“还热呢，快吃。”
热气腾腾的油条和豆浆在半透明的塑料袋上凝结起小液滴，邱非一眼就能看出它们出自楼下哪一家早餐铺子。
他在桌前坐下，让温暖的食物填充空荡荡的胃，仿佛连心脏都渐渐充盈。
“准考证、身份证、水笔、涂卡铅笔、橡皮……还有什么，手表？都带了吧？”
邱非笑得有些无奈：“都带了。昨天照老师发的表单整理的，都核对三遍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嗯，那就好。”叶修随意地按着鼠标，不小心踩到了雷，“哎哟，还以为能破记录呢。”
少年安静地吃着早餐，房间里只剩下哒哒哒清脆的按键声。他发现叶修手边的烟灰缸里有好几个烟头，空气里却一丝烟味也闻不到。
这个细节让他的笑意又不自觉地漾开了一点。
“对了，前辈……你不会是一晚没睡？”
“正好昨晚事儿多，抬头一看就已经天亮了，我就想干脆等你起床吧。”
叶修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终于在破了一局记录之后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来，邱非也在此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早餐。
“怎么样？我特别排队买的，就数这家的最好吃。”他一拍电脑桌站起来，“走，搞定了我们就出发。”
“前辈送我呀？”邱非倒是讶异了一下，“不用这么正式吧，二十分钟就能到，我前两天还去踩过点呢。”
“哎，当然得正式。”叶修朝他眨眨眼，“我的小斗神要上战场啦。”
07
邱非最后还是拗不过难得态度坚决的叶修，俩人一起去了考场。一路上他走得有点别扭，毕竟自小到大从来没大人送他上过学，而且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到考场门口，叶修终于没像其他家长一样唠唠叨叨叮嘱个没完，只是拍拍少年瘦削的肩膀，举起左手握拳朝胸口碰了碰。
邱非认得那个手势，叶修经过奋战终于抢到BOSS、刷到稀有材料或是刷新副本记录的时候，经常会对着电脑屏幕做出这个动作。邱非本来以为是下意识养成的小习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于是他突然觉得自己战无不胜了。
叶修目送他走进校门，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
08
高考三天就像平时每个平淡如水的日子一样，眨眼间就消散在六月湿热的空气里。人们多年后回想起来或许只能记起几道苍白的光影，搞不好连最刻骨铭心的作文题都会模糊不清。
对于邱非来说，高考给他留下的回忆是三天清晨热腾腾不重样的早餐，进考场前叶修给他加上的BUFF，还有考完最后一科涌出校门的人潮。叶修站在不怎么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他出来便随手掐灭了烟，迎上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件东西。
邱非拿起来一看，是一张印着“荣耀”LOGO的卡片，明显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被保护得很妥帖，连划痕和卷边都几乎看不见。
“这是……？”
“他叫一叶之秋，可厉害了。”叶修的语气像在介绍一位朋友一样，“如果要问用途的话，荣耀是用账号卡登陆的你应该知道吧。这就是我的账号卡。”
“咦……前辈是想让我用你的账号卡？”
“先试试看嘛。这游戏操作挺复杂的，上手不怎么容易。”
邱非却摇了摇头，把卡小心翼翼地放回叶修的衣袋里拉好拉链，坚定地说：“我想自己建个号。”
叶修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看不出来你还挺认真？”
“嗯，答应前辈的事就要全力以赴去做，打荣耀也一样。”
邱非不知哪来的预感，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只走个形式，他最终一定会站在叶修的身边。
叶修敏锐地捕捉到邱非的用词已经从“打游戏”改口为“打荣耀”，不由得微笑起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背：“走，回家去。先吃饭！”
09
上机，插卡，进入游戏，选择服务器，创建角色。第一次玩网游的邱非有点紧张，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正坐在叶修的房间里。
和自己干干净净的卧室不同，这里的每一件物品似乎都沾染了主人留下的烟草气息。叶修拿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站起来打开空调时宽松的T恤下摆蹭过他的脸。
“对了……前辈你是什么职业？”
“战斗法师，那是一叶之秋的职业。”叶修重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不用特意选和我一样的，我什么职业都玩得不错足够教你。而且不用一开始就确定，20级才接转职任务呢，在那之前先上手摸索看看自己适合什么喜欢什么。”
“我就喜欢战斗法师。”
邱非认真地盯着屏幕，在角色ID里敲下“战斗格式”四个字。
然后他很快设定了角色外貌，确认生成，一个全身默认新手套装的角色就出生在了新手村中，身边站了好多除了发型脸型之外都差不多的新人。
叶修帮邱非打开键位设置面板，让他设定自己习惯的操作按键，并指导他简单的移动、跳跃、下蹲技巧，还有基本的界面划分。
战斗格式在新手村里顺畅地跑着圈，不一会儿邱非就很自学成才地找到了任务发放点，把新手任务统统领了一遍。
叶修正感叹孺子可教呢，电脑桌上的手机突兀响起来。明明铃声每次都是一样的，这回却总让人错觉特别聒噪，颇有闹到天荒地老的架势。叶修看了眼来电显示，深深皱起了眉头，按下接听键。
“老叶你儿子高考完了可以好好上线了吧有点职业素质行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怕了呢真掉身价……”
邱非一边做任务一边摇摇脑袋，想把那个透过手机传出来的刺耳声音扇得离自己远点。
“啧，烦死了，没空。自己玩儿去”
叶修不耐烦地回答着，对方明显不依不挠就是要把他拖上线。
估计是被吵得不行，叶修往椅背上一靠，开口就是一长串回敬：“你怎么这么闲啊？有点职业素质行吗？你可是挑大梁的，身边那两个一老一手残都需要照顾懂不懂？”
邱非没怎么见过叶修的这一面，此刻也是有些惊讶，操作不熟练的情况下差点就被几个小怪重伤。
“哎哟我知道了，一点上行了吧。就这样，挂了。”
叶修撂了电话，立刻在键盘上按了几下方向键，帮助战斗格式迅速脱离战圈。
“网游里的朋友，也是职业玩家。”切断噪音来源之后，叶修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又淡定的样子，拿手指比划着教邱非怎么走位。
“那几个家伙不怎么好打发，你可要快点练起来啊，我就有可靠的帮手了。”他满意地看着屏幕跳出来的任务成功字样，示意邱非进入下一个任务，“不过还是要按时睡觉，不然长不高。”
10
邱非边做着新手任务边听叶修在旁边给他讲解网游基础知识，包括荣耀的地图设定啊，副本啊，技能树啊，装备等级什么的。不得不说这个游戏还算照顾新手，虽然操作复杂，但是有任务帮助循序渐进，邱非不一会儿就已经掌握了操作要领，直接跳过野怪练级的步骤，正组了个野队下低级副本。
“前辈，其实你之前讲的，大部分我都知道。”
“哦？看来荣耀的普及度还挺高。”
“嗯，同学聊得很多。”
叶修看着屏幕上的战斗格式穿着再简陋不过的装备，用着最低阶的技能，使着白板战矛一丝不苟地捅死一只只小怪，突然有些隐约的怀念。很多年以前他的一叶之秋也是无数新手中的一员，每天都为练级奔波着，在副本和复活点之间来来回回是常有的事。现在一叶之秋已经是鼎鼎大名的角色之一，不仅是装备强大，更强大的是角色背后的操纵者。
开始是朋友间开玩笑，给他取了个“斗神”的绰号。后来渐渐叫开了，论坛教学向膜拜向视频里也总少不了这个名字，久而久之其他区的玩家都知道有一个ID，封号斗神。
战斗格式明明连职业都没转，更没有战斗法师的标准装备。但是在邱非的执着下，技能点几乎都加给了战斗法师的低阶技能，不到20级的角色被打出了模糊的战斗法师风格。
叶修本来并没有找帮手或者继承人之类虚无缥缈的念头，但是看到邱非和手下战斗格式笨拙而努力的模样，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一脉相承也是件美好的事。
“意识不错。”
战斗格式的走位非常漂亮，游戏意识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向来冷静沉稳的邱非身上有这种特质毫不令人惊讶。
让叶修欣喜的除了邱非的判断力，还有他的手速和对连击的掌握。基本上手之后，越来越多的连击被角色施展出来，几乎不用什么指点就能做出叶修都眼前一亮的衔接。
“要不是你出生那年我才9岁，我都快怀疑你是我亲儿子了……尽遗传优点！”
叶修丢下这句话，走出空调房抽烟去了。邱非一个副本也快刷到头，队里的其他人不是新手，一路推到底十分顺利，最后roll点时还红手了一把，拿到两件不错的装备。
屏幕上显示战后结算，邱非微微松了口气，擦了擦汗湿的手心。
……刚才，前辈他是真的很高兴。
终于踏入叶修最熟悉的世界的邱非，也被那份欣喜感染着，对着那个面容模糊的人物建模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11
邱非的荣耀天分比叶修想的还要高，没几天就已经玩得有模有样。他的手速和意识都很出色，更重要的是果决的性格让他与战斗法师的风格十分契合。
20级，战斗格式正式转职成为战斗法师。野怪和组野队刷低级副本仍是平时练级的主要途径，但叶修已经开始有意识地让邱非接触PVP和团队合作。
邱非第一次玩竞技场，修正房，遇上一个满级的狂剑士。撑了两分多钟，最终还是没能跨过新手和老鸟的鸿沟。叶修很高兴地拍着他肩膀，跟他说：“我20级的时候只能越40级杀玩家，你都快能越50级了！”
“……”
邱非对这种明显不科学的评判方法不予置评，更别说他早知道叶修是第一批玩荣耀的，他20级的时候压根就不会有超过30级的玩家存在。
他还想再开一局，叶修却按住了他握住鼠标的右手，有些歉意地笑笑：“野图BOSS刷新了，这回可能掉落客户要的材料。”
“嗯，知道了。”邱非立马脱下耳麦，乖乖让开位置，“那我先去看会儿书。”
“哎，你有没有兴趣围观一下？”叶修随手退了战斗格式，刷上一叶之秋账号卡，“抢BOSS是规模最大的混战，各工会都会派精英来，多看看绝对有收获。”
“好。”邱非没多说，和叶修调换了一下座位，打量着屏幕上装备面板里的一叶之秋。他全身上下都包裹着高级装备，看上去飘逸而潇洒，身后背着一把闪烁银光的战矛，鼠标划过去的时候，邱非隐约看到了“却邪”两个字。
他看着叶修一边用超快的手速回复着源源不断的信息，一边操纵角色往某个地图跑过去，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前辈只有一个人吗？”
“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各工会都会派精英来？只有一个人怎么能抢得过他们？”
“当然不是一个人啦。”叶修这时已经抵达战场，挑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埋伏下来，开始专心在频道里发信息，“这种事单干是不可能成功，再厉害也不可能。”
邱非仔细看了看飞速滚动的信息栏，里面全是一串串数字，现在的他已经能看懂那是坐标。
“电视里不常说那啥——无兄弟不篮球嘛，荣耀也一样的。”
“嗯。”
正说着，有几个人也抵达了叶修所在的位置，同样埋伏下来。一叶之秋转了转视角算是打招呼。
“而且真正难缠的不是工会，是……哎哟。”
叶修甚至还拍了桌子，连带着邱非也吓了一跳。
“运气真差，这个点他们怎么在线啊！”
顺着角色视角一路往前，邱非看见离叶修不远的树丛里还藏着三个人，其中剑客的头顶ID是“夜雨声烦”。
剑客身边的术士朝一叶之秋举了举手里的法杖，也算是打招呼。
12
因为荣耀语音环境的特殊性，叶修和他的同伴们在埋伏的时候没用语音，而是使用团队频道传递信息。邱非注意到自从看到了那三个人之后信息滚动的速度又加快了好多，看来那就是叶修所谓的“真正难缠”的对手。
这时候已经有一家公会率先开了BOSS。平衡在一瞬间被打破，刚才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紧张场面立刻变得混乱不堪。无数玩家投入战斗，但是他们的目标全都不是BOSS，而是身边没有同队豁免的其他公会玩家。
顿时技能乱飞，漫天遍地都是光影和冰火两重天，还有一些攻击效果和人物受伤效果，把小小一片地图搞得血腥无比。
邱非听不见耳机里传出的技能音效，但是视觉上的冲击已经足够大。照这样的效率打下去很快就该死得差不多了，那还拿什么来打BOSS啊！
但是在这种场面里公会老大们的指挥也不过杯水车薪，总有状况外的，捣乱的，划水的，乱开嘲讽的，综合起来很容易就把状况搞脱缰了。
“这就是……抢野图BOSS吗？”邱非忍不住低声嘀咕着，这种混乱场面实在很难看出什么门道来。
这时候，对面的剑客夜雨声烦，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移动了几个身位。
叶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动向，开了语音，嘴唇贴着麦克风说了几句之后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一叶之秋开始动作的刹那，仿佛一把开启新战局的钥匙，这个区域内的战斗狂风暴雨般地爆发了。夜雨声烦身边的两个术士丢来六星光牢，无论是吟唱读条还是施放时间差都掌握得精准无比。就算是叶修也不得不暂缓移动，勉强躲过攻击之后，立刻回身高高举起却邪战矛。
夜雨声烦的银光落刃从天而降，被一叶之秋准确地架住。
“玩了几遍这招了，还玩！”叶修朝耳麦里叫，“来点创意行吗！”
吼完这句话之后，叶修立刻摘了耳机，像扔炸弹一样地丢到桌子上。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离远点。”他朝耳机撇撇嘴。
邱非立刻听到模糊的电子音带着穿透力从海绵中钻出来，连珠炮似的地喋喋不休。
一叶之秋和夜雨声烦缠斗在一起，叶修的同伴们也上前牵制住那两个术士，在邱非看来这个小战场的精彩程度远远超过混乱的大战场。
两把武器的碰撞自然不会有多么血雨腥风，但一叶之秋的身影却让邱非目眩神迷。他能够看出门道，甚至对叶修的理念有了模糊的概念，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深切的体会到这究竟是什么水准的操作。
他想变得足够强大，拥有站在一叶之秋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资格，而非作为旁观者或是兴趣所致、点到即止的三脚猫玩家。这个念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强烈而清晰，他甚至瞬间理解了叶修将其作为生活重心的理由。
战斗，胜利。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有梦想的人该向往的东西。叶修，比任何人都不缺少梦想和热情。
12
最终这场战役以叶修和他的同伴们的胜利告终。BOSS倒下的时候，邱非仿佛能够感觉到那位“夜雨声烦”的怨念化为实体从躺在桌上的耳麦里射出来。
叶修一边捡着掉落，一边弯下腰对着耳麦说：“好了好了，散了啊。早点洗洗睡。”
对面挣扎过几分钟之后，终于没了声音。一片狼藉的战场逐渐刷新回了原样，该复活的该下线的都慢慢离去了，野外地图重新恢复成一片安宁，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叶修和同伴们道过别，双手离开键盘和鼠标，稍微活动一下僵硬的指节，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啊……三个小时了。”
他抬头看到时钟的指针，无奈地摊摊手：“人老了，效率低没办法。”
邱非也默默松开了从一叶之秋冲出去时就攥得死紧的拳头，吐出一口气来。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空调不知道何时停止了运转，六月末闷热的傍晚蒸得人一身汗。
“那我先去做晚饭？”邱非看着屏幕上一叶之秋孤零零的身影，“就在这下线没关系吗？”
“哦，你帮我把刚才刷到的材料放到城里的仓库，然后下线就行……嗯对，往这边跑，会有个传送阵。”
叶修边指着屏幕边从抽屉里拿了件衣服，“我去冲个澡。”
邱非应着，重新握起鼠标，手指按在键盘的上的力道仿佛被黏住了一样。
在他手下的不是20级的战斗格式，而是全套极品装备、背包里还有一下午奋战所得的稀有材料的，被称为斗神的一叶之秋啊！
想到这一点，一向沉稳的少年都遏制不住猛烈的心跳。听到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邱非深吸一口气，绷紧神经，按照叶修所教的，牢牢地掌握好奔跑节奏和方向。
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世界都仿佛安静了起来，只剩下一滴汗水顺着他的脸庞落到手臂上。
他没有戴耳机，所以听不见由远及近的，像是什么东西在草丛里游走的声音。
离传送阵还有一步之遥，猛然间邱非在余光里看见一道光芒闪过，下意识地操作角色躲避，却落入了束缚术的陷阱里。
短短几秒的停滞时间足以致命。一叶之秋动弹不得的同时，邱非看到了眼前三个熟悉的ID。
剑客夜雨声烦，术士迎风布阵，术士索克萨尔。
刚才叶修和他的同伴们用了极大力气才好不容易战胜的对手，现在正对着落单且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或许只要一分钟？半分钟？一叶之秋将化作一具尸体，身上的装备和包裹里的材料更是前途堪忧。
邱非根本无法分辨桌子上耳机里是不是有人在说话，他只知道不能就这么结束。
“前辈——前辈！！！”
他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喊着，或许是因为这两个音节太没有爆发力，叶修并没有给他回应。
关键时刻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个分外别扭的称呼——刚来的时候叶修曾开玩笑般地要求他这么称呼自己，却因年龄、身份等种种问题，遭到了少年的拒绝。
但是这个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
“爸——！！！”
13
话音还没落地，叶修就穿着条短裤，上身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跑出来了——邱非喊前辈的时候他水开着没听见，喊爸的时候正好洗完澡，听到邱非前所未有焦急的声音，于是他来不及问“怎么了”就冲了出来。
一看屏幕叶修就明白了。他什么话都不多说，直接上前一步接管鼠标键盘，和邱非完成了一次流畅而默契十足的接替，而角色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血线摇摇欲坠的一叶之秋瞬间在地上翻滚受身，以匪夷所思的角度避开了夜雨声烦的致命一击。
接下来就是目不暇接的变位和躲闪，一叶之秋愣是没再被任何攻击触碰到，甚至还得空磕了个药。
邱非的担忧和自责逐渐变成惊叹。他正想开口，叶修却示意了一下，顺手拔下耳麦的连接线。
“接下来你听到的叫作垃圾话，要多学，以后有用。”他说。
音响里被一个略微尖锐的男声彻底霸占，源源不绝地涌出来。
“卧槽原来刚才不是你啊我就知道不可能那么轻松叶秋你不要脸居然想和你儿子联手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吗我告诉你简直太天真了！看剑剑剑剑剑剑剑剑！”
“嗯对，我儿子。”叶修回答，手下一刻不停，“以为偷袭就有用你们真是比他还天真。”
“我们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好吗要不是你突然冲出来，话说他刚刚叫你了爸诶开心吗？多亏我们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们一下比如把包裹里的东西交出来之类的？”
“你自己都说我们是联合起来想打你们措手不及，这么快就忘了？啧啧啧，不行啊老魏，你教出来的人怎么都有某种缺陷啊。”
立刻就有一个粗犷厚实的男声回应了他：“你个死小子，还不是被老夫教出来的人打到残血？我跟你讲，别嘴硬趁早求饶。一会儿爆了却邪我们还能给你收着，不然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把死亡之手攥得那么紧，连索克萨尔都给文州了怎么不把武器一道给了？有你这么小气的吗？”
“叶前辈。”有个听起来明显温和甚至带点儒雅的声音插了进来，“我觉得‘灭神的诅咒’挺好用的。”
索克萨尔挥了挥仗，黑蒙蒙的混乱之雨顿时打在正在努力摆脱纠缠的一叶之秋身上，音效听得邱非心疼不已。
“没事儿啊，死不了的。”叶修安慰邱非，示意他重新把耳机线插上，再晃晃脑袋，邱非拿起耳机帮他戴好。
“想要却邪，下辈子当我儿子就给你。”
叶修淡淡地说着，故意没有取消被夜雨声烦击中的吹飞效果，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在空中转了个角度，落地之后直接翻滚，正好踏上传送阵的边缘。
“下次别这么玩了，吃力不讨好还掉节操，以为三个人搞偷袭哥就怕了吗？”
传送阵光芒闪过，一叶之秋脱出任务，作战成功。
14
把稀有材料安置到仓库里，下线，拔卡。做完这些终于松一口气的叶修才发现身上一丝丝地发凉，刚才没穿上衣没擦干就跑出来，还狠狠吹了把空调，这会儿隐约有点感冒趋势。
邱非手忙脚乱地跑进浴室把毛巾和衣服拿出来，他觉得自己大概很久没这么慌乱了。
“前辈……我……”
“怎么了？比高考还紧张。”叶修直接拿过衣服套上，“我不好，没想到他们还有那一手。老魏挺久不上了，我就忘了防他那招猥琐。”
邱非沉默了半天，扁扁嘴没说话。
“你才玩荣耀多久，能撑那么久很不容易了。”叶修揽着邱非的肩膀让他坐下，“他们可都不是普通人。水平虽然比我低但绝对差不了多少，外面找个玩了很长时间的都不一定能撑得比你久。”
“嗯。”邱非低低应了声，忽然又问：“那我想要变得和前辈一样强，需要多久？”
“这个可不好说。不过你那么有天分，一定可以的。”
叶修看到邱非有些低落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说起来怎么又叫我前辈了？刚刚听你叫我爸多顺啊，就别改口了。”
邱非皱着眉头说：“刚才是情况紧急，不这么叫你听不见。”
“这可不行，万一以后再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没时间给你做心理建设了怎么办？”叶修一脸严肃，“而且你看，刚刚文州也管我叫前辈了，游戏里好多人都管我叫前辈呢，一点也体现不出你的特殊性。”
叶修心安理得地注视着他，依旧是那种颓废随便又缺觉睡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个合格的父亲。
“就这么决定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嘛。”叶修擅自拍板定案。
邱非尽管还是觉得有些变扭，终于还是没有反对。
叶修把一叶之秋收起来，朝邱非努努嘴，让他继续上机玩。少年握了一下拳头，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道：“……爸。我想买一台自己的电脑。”
“哦？为了不和我抢电脑啊。”
“嗯。”
“挺好的，买呗。”叶修摸了一圈发现房间里没烟，干脆剥了根棒棒糖放到嘴里，“笔记本还是台式？”
“笔记本吧，以后可以带去学校。”
叶修点头，棒棒糖的棍子随着说话的动作一颠一颠的：“行啊，咱明天就去。”
“我奖学金加起来能买个跑得动荣耀的机子吗？”
“嗯？”叶修抬头惊讶地看了邱非一眼，“干嘛动你奖学金啊，老爸给儿子买电脑天经地义的事儿，而且正好你高考完了就当庆祝嘛。”
邱非还想争辩一下，叶修已经朝他摆摆手，踱步到房间外面找烟去了。充满行动力的邱非想着明天就去一趟银行把奖学金取出来，然后直接去电脑城搞定完事，没想到同学正好来了电话，约他明天参加同学聚会。
马上就要各奔天涯的少年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还有不断在人群中蔓延开的惆怅与不舍，一群人用尽力气疯着闹着，声嘶力竭地与高中时代告别。
连邱非都被灌得有些晕乎，所以晚上回家打开房门，他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书桌上居然已经摆上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再加上荣耀专用读卡器。
15
转眼间到了六月下旬。对于高考完的孩子们来说，那大概是除了看到考卷之外心跳最快的时候了。
吃好晚饭叶修就陪着邱非一起坐在电脑前，边泡在看论坛攻略边刷查分网站。
“网速好慢。”邱非皱着眉说。
“嗯。”叶修难得收起了那副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淡定样子，语气里也有些无法掩饰的焦虑。
就算是被朋友们开玩笑般地称为“荣耀史上最大的BOSS”，叶修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如果统计一下，大概都和一个叫邱非的18岁少年有关。
“爸，别紧张。要晚上八点才出。”邱非抬起手活动了一下指着屏幕上某处说，“这里是什么意思？”
叶修夸张地回答了一句：“大魔王要刷新了，我以前都没见过那么可怕的大魔王。”
这么一打岔俩人都稍微放松了点。他就着邱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关于伪连的问题。
“现在还早，要不要上线我演示给你看看？”
“好，我去上战斗格式。”
邱非搬了他的新电脑过来，叶修的书桌不够大摆不下两台机器，于是叶修坐在桌前，邱非坐在叶修的床上，两个人一起登陆荣耀，进竞技场。
再怎么不淡定，打一场指导赛总是没问题的——这么短的时间里邱非已经成长到有和他打指导赛的价值，速度简直出乎叶修意料。
“刚才那个帖子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明白了吧。”
“嗯，明白了。”
七点五十五分。
叶修退出游戏说：“我去喝口水，你刷出来了告诉我一声啊。”
邱非又重新打开网站，也不知道是专注还是发呆，左手一下一下按着F5。
叶修鼓励他：“别紧张，你要相信你的手速和我们家的网速。”
邱非无奈地回答：“我不是担心查分通道刷不出来啊。”
抬头的时候他触碰到了叶修的眼神。平静的，充满信心的，之前的紧张仿佛都是他装出来迷惑敌人的错觉。
一瞬间邱非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就像一叶之秋的却邪战矛，无坚不摧。
“快去喝水吧。”他对叶修说，“我相信我们家网速，我也相信我自己。”
“嘿。”
叶修走出房门，在客厅里抽完了两支烟，抬头看了看时钟。
八点十五分。
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他看到邱非依然趴在床上，面孔隐藏在屏幕后面，除了空调运转的声音之外一片安静。
叶修绕过床尾，突然被邱非紧紧抱住了。少年明显过快的心跳贴着薄薄的T恤传来，滚烫而热切，呼吸缠绕着他的耳朵，瘦削有力的手臂压在肩胛骨上。
他听到邱非有些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那一瞬间叶修发现原来用笑容居然无法传达巨大的欣喜与骄傲，于是只能把双臂环绕上去，狠狠地回以拥抱。
16
邱非的高考成绩比预估的还高一些，甚至有可能考上本省最好的大学。老师打电话来的时候也难掩喜悦，言下之意是能考上的可能性很大，不如放手一搏。
结果邱非考虑了一下，还是填了本市的一所学校。虽然也在全国排得上不错的名次，但是比起最一流的Z大来说还是差了不少。
“这学校有我喜欢的专业，而且稳妥一些比较好。”
他是这么告诉老师的，叶修对此表示无条件支持。于是老师没再说什么，毕竟选择权在他自己手上。
填报完志愿，按下提交键。邱非转过电脑椅，看着他身后的叶修，对方也很真诚地看着他。
邱非有点无奈：“周一到周五怎么办？”
“哈？”叶修装傻。
“一日三餐。你不会还想回到以前顿顿泡面的日子吧？”
叶修在电脑椅上转了个圈，叼起今天的第三根棒棒糖：“当然不想——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由奢入俭难？但是你从来不让我进厨房，技能点加不上啊。”
一大一小——其实年纪只相差九岁的两个男人——就这么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空调运转发出微弱的轰鸣，窗外的一切看起来有种曝光过度的白。
许久，叶修犹豫着说：“要不……我们……把技能点加起来？”
邱非显然觉得这个提议并不靠谱，他在内心权衡着“让叶修吃四年泡面和外卖”与“让叶修进厨房”，最终叹口气说：“试试看吧。不过爸……你会出门买菜？”
“这个不用担心，我和隔壁阿姨说好了，她每天早上出门买菜都会给我带一份，月底一块儿结账。”
邱非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学会了人生中重要的一课，那门课的名字叫做“有人努力一辈子也做不到在别人眼里很简单的事。”
不过叶修好歹会使用电饭煲和微波炉之类的电器，和煤气灶砧板培养好了感情，再加上没有糖盐味精不分，两个人忙得满头大汗，总算还有点收获。
邱非尝了一口出自那双网游里无所不能之手的番茄炒蛋。太甜了，喉咙里有微妙的麻痒感。
“什么品质啊……？”叶修看起来有点罕见的惶恐，像是很多年前第一次检验属性未知的装备，“失败了吗？”
说实话面前的盘子里只有那一碗电饭煲里出来的米饭还有点卖相，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30级蓝装吧。”
邱非的评价倒是意外的不错，至少没说是可以直接丢弃的废品，他甚至又吃了一口用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叶修也试了一口，之后叹着气说：“果然天赋技能点是学不来的……这回该轮到我问你了。我想要变得和你一样强，还需要多久？”
“这可不好说。”邱非有样学样，“不过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觉得要提升到自保程度应该没问题。”
“好。”
两个人不再说话，默默吃起了可能是这几年来最粗糙的晚餐。最后他们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碟，一起笑起来。
17
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那天，叶修没再拉着邱非进厨房。快到饭点的时候他退了荣耀，对身边的邱非说：“我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
他们很少一起外出吃饭，或者说几乎没有。
叶修的职业就是玩游戏，大概除了房子倒塌之外没什么事能把他拽离电脑前。邱非也不热衷外出，时间基本都被学习占满。
但是他依然什么都没问，直接跟着叶修七拐八绕，进了三条街之外的一家小饭馆。
“来那么早！”
隔着门帘他就往里招呼，最里边的桌前三个人或抬头或回头，齐齐看向他们。
“你请客吃饭我们当然来得早，不赶在你之前点菜还吃个什么啊。你说是吧魏老大。”
头发带点栗色的年轻人叽叽喳喳地朝叶修说话，最后一句转向了对面胡子拉碴看起来半个月没打理过自己的家伙。而他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人则只是安静地笑了笑，对进门的俩人挥手算是打招呼。
“你们给点面子啊。今天是庆祝我儿子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叶修带着邱非坐下，依次指指那三个人：“迎风布阵，夜雨声烦，索克萨尔。”
邱非一瞬间背就挺直了。那天遇到偷袭留下的心理阴影超乎寻常的大，以至于见到角色背后的真人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他压根没想到游戏里争得你死我活的对手，私下里居然是关系那么好的朋友，而且还同城。
“嘿，你这就是那个小战斗法师啊，不错不错，前途无量。”青年自来熟地拍着胸脯，“我叫黄少天，他是喻文州，这位，喏，我们魏老大。你叫我少天哥就行啦。”
“去去去，别占便宜。邱非你管他叫老烦就行了。”
“叶秋你滚滚滚滚滚滚。哎队长你别拉我，我跟你说今天一定要让他——”
喻文州不说话，只是往桌上放了几瓶不知哪变出来的啤酒，黄少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还是队长聪明啊！怎么样叶秋怕了吧，有本事咱们一人干一瓶，到最后你站着就算你赢！”
“哈哈哈，小子说得没错，这么好的日子不喝酒怎么行啊。”魏琛为表诚意身先士卒地开了一瓶，一口气喝掉一半，“你可别推脱，不然老夫代你儿子……叫什么，邱非是吧。老夫代邱非鄙视你这个当爹的。”
邱非急了，站起来说：“我爸他不喝酒！”
魏琛乐了：“真是个好孩子，叶秋你真捡到宝了。”说着他转向邱非：“小朋友别紧张，我们还要他醒着结账呢。”
叶修拍拍邱非的肩膀安抚他：“没事，他们要灌我酒的难度和在我手上抢BOSS的难度差不多……嗯，灌酒的成功率高一点。”
黄少天忍不住拍桌子：“卧槽有本事今晚我们来PK，竞技场擂台地图！我倒要看看你不耍手段能有多少胜率！”
“少天，我们先陪小朋友吃完饭再说吧。”喻文州倒了一杯酒，微笑着朝邱非举杯：“不知道你有没有成年，不过还是恭喜你如愿以偿。”
18
一顿饭吃得分外热闹，大部分时间都是黄少天拉着邱非问这问那，从考试难不难扯到学校食堂的饭菜怎么样，邱非答一句他能接十句。
叶修和魏琛一人点着一支烟，聊着邱非或明白或一知半解的关于荣耀的话题，其中夹杂着不少垃圾话，不过因为邱非在场，他们多少有所收敛。
“哎哎小邱非我跟你说，大学最美妙的就是可以自由地贪恋爱啦——翘了课骑着自行车，载个妹子沿斜坡一路下去，小风吹着小歌唱着，那才是青春啊！”
黄少天酒量不怎么样，明显已经有点亢奋了，一手揽着邱非的肩膀一手拍桌子。
“去，上过大学么你。”叶修嫌弃他，“哪来的偶像剧情节，你一宅男还看这个？骑自行车不怕摔了？”
邱非倒是被关于恋爱的话题弄得有些脸红。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他突然发现好像真的要告别中学平淡而单纯的日子，走上新的人生旅途了，遇到新的人新的事。就像从阁楼天窗望出去的一小片天空，突然在眼前无限延展开来，往前飞会遇到晴空万里还是狂风骤雨都是未知数。
他转过头，叶修正和黄少天抬着杠，用夹烟的姿势夹着根筷子，头重脚轻看起来随时会掉到地上。
邱非突然觉得无比安心。只要有这个人在他身边，在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邱非啊，你别听这家伙乱说，他高中毕业就打游戏去了。”叶修盯着邱非的眼睛，一副难得认真的表情，“……诶，你到底毕业了吗？”
“废话就凭本少的的智商当然……啊呸，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好好的家里不待跑出来其实你上学的时间比我还少吧？老大你说当时我们认识他的时候才多大啊，我好歹还一边读着书一边偷偷玩，他压根已经和现在一样了吧？”
“没错。”魏琛慢悠悠地吸了口烟，“不过那时候没这么好的小子照顾他，每次见面都跟和游魂似的，哪像现在，啧。”
邱非脸上又有点烧，果然不应该随便喝酒。
喻文州倒是没和他们一起吐槽叶修，而是笑着对邱非说：“现在我们这文化水平最高的就是你了，虽然大学好像挺自由的，书还是要好好念啊。”
邱非心里有点惊讶。喻文州无论长相谈吐都像个文化人，怎么看都应该是个曾经捧着书在大学校园里漫步的人，结果也是高中毕业就去打游戏了吗？
“队长你那么喜欢看书，现在去考个研究生也妥妥的。”黄少天听了喻文州的话，也不好继续意思撺掇邱非“享受青春”了，改口说：“书要念好，游戏也要打好。听叶秋讲你特别有毅力跟自制力啊？那肯定没问题的！”
19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人走出店门，夏日的夜晚依旧蒸腾着暑气，身上黏腻得让人想立刻洗个澡钻进空调房。
叶修却没急着和黄少天他们告别，四个人像约好了似的，进了路边一家网吧的门，熟悉得像走进自家门一样。
“来啊，怕什么。”叶修推着玻璃门不让它关上，有些艰难地朝邱非招手，“你成年啦。”
好学生邱非虽然接触了网络游戏，但依然下意识把网吧当成绝对不能涉足的禁地。他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叶修只好返回来，直接把他拉了进去。
幸好，网吧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烟雾缭绕混乱不堪。空调打得很凉很舒服，没什么烟味，反而弥漫着空气清新剂淡淡的柠檬香。
“五台。”叶修站在前台，头也不回地把手一伸，“你们几个，身份证。”
魏琛和黄少天早就先他一步把身份证拍在前台了，喻文州倒是很客气地递到叶修手里，邱非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从钱包里摸出身份证交给了叶修。
人不多，连续的空位并不难找。五个人走到吸烟区入座，桌面上最显眼的位置是荣耀的图标。
邱非虽然有点疑惑，但是他的性格并不会多问，于是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刷卡登陆游戏。
刚一上线就受到三条好友申请，来自夜雨声烦、索克萨尔和迎风布阵。
隔壁的黄少天朝他笑得灿烂：“加一下呗，放心不会欺负你的。虽然叶秋平时在游戏里不厚道得一逼但是他对你可真上心，我们欺负你没好处的哈哈哈哈。”
“邱非，加一下他们吧。”另一边的叶修也摘下耳机，顺手给自己和魏琛点了烟，“然后点交易面板，有东西给你。”
连续好几条交易请求接踵而来。确切地说不是钱和物的交易，而是赠送。
战矛、靴子、肩甲、腰带……
他从这些人手里收到了一整套的75级橙装。
“虽然不是最顶级的，但是搭配出来的属性非常适合你，就算进了神之领域也算得上不错的一套了。”叶修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有些模糊失真，邱非却觉得整颗心都慢慢热起来，“早点练满级就能用，在那之前先随便用点别的都行，反正换得快。”
黄少天高扬的声线也挤进他的耳麦：“我和队长还有魏老大刷了好多天呢，你辛苦考上那么好的大学我们也没东西好送你，也算是为前几天打错人道歉啦。小家伙就好好收着吧不用太感谢我们。”
邱非看着屏幕上经常和叶修抢BOSS、前两天还把代打的自己狠狠追杀了一通的剑客和术士，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从他们手中接过了多么沉甸甸的礼物和祝福。
明明认识了才不到一天，顶多是从叶修那里耳闻到邱非这个名字罢了，他们却可以在本职工作之外挤出那么多时间，花费无数精力刷出一整套珍贵的装备，并且毫无保留、毫不吝啬地送给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
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有缘共享荣耀吧。
20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叶修送邱非去大学报到。
确切地说是送到车站。作为专职游戏玩家，叶修的空余时间其实并不多，邱非也就坚持不要他送到学校了。
“我也没上过大学，也不知道要注意什么……总之就一切小心吧，记得常上游戏啊。”
叶修嘴里叼着烟，侧过身去想帮邱非拿行李箱。邱非一边摆手示意自己能行，一边无奈地说道：“爸，一般家长不应该说少打点游戏之类的么。”
“我哪是一般家长。”叶修收回手，看着身上背着书包、手里拖着行李箱的邱非，忍不住笑出声来：“开玩笑的，当然是读书第一位。荣耀有空玩玩就行，反正你是我教出来的，就算只是偶尔玩，水平也能秒杀一大群人。”
如果是外人听见叶修这么说，一定会嗤之以鼻。但是邱非却认真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质疑和嘲笑的意思，因为这是事实。
“还有，别随随便便和人打架了啊。”
“爸……”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八月的骄阳把大地都炙烤得几乎融化。邱非觉得眼前所见的颜色有些淡，只有一点点浓烈又微小的感情慢慢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世界。
明明学校在同城，距离也不算太远，周末和平时随时都能回来，但是邱非却总觉得当他走进新的人生时，就会不可避免地离这个人越来越远。
他抿抿唇，想把几乎无法掩藏的不舍与焦虑压回心底。
“别睡太晚，少抽点烟，煮着饭的时候就别打游戏了。”他说。
叶修看着邱非的表情，突然伸出手，揽过他薄而有力的肩膀。还在拔高的少年转过头来，脸部轮廓带着青涩的棱角，眼神毫无阴霾。
“嘿，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了，但是只要上了游戏，我们不还在一块儿嘛。”
马路的转角，远远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
少年踏上旅途。
21
“咦，邱非你今天不去图书馆啦？”
“有点事情先回寝室了，你们去吧。”
邱非单手握着自行车把，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回着短信。教学楼离寝室不远，等到他风一样地掠到楼下锁好车，对方的回复也只不过刚刚到达而已。
“等你啊。”
他的视线扫过这三个字，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走上楼梯，打开寝室房门。
整齐的书册和生活用品旁，叶修买给他的新电脑和荣耀读卡器正静静占据着它们从未被动摇的位置。邱非放下书包，一边顺手打开电脑，一边从书包里取出账号卡。
登入游戏之后，叶修果然已经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他了。一叶之秋的装备依旧华丽，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转过视角围观。相比之下战斗格式的外形虽然并不拉风，但是一身橙装也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来了？挺快的嘛。”叶修在耳机里招呼他，“正好，BOSS还没刷，我们先去守着。”
“好。”
“突然把你喊上来，学校没啥事儿吧？会不会打扰你学习？”
“没关系……不过这个BOSS很难打吗？”
邱非接到叶修喊他上线的短信时有点疑惑。平时都是他完成一天的学习之后上线和叶修汇合，几乎从没出现过叶修主动找他帮忙一起抢BOSS的情况。
“也不是。今天是荣耀十周年特别活动开始的日子，喊你凑个热闹。”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官网上标注的BOSS出没的地方，叶修的那帮朋友，还有黄少天他们都已经在那里了。夜雨声烦的身边还跟了个拿重剑的剑客，头顶ID流云。
“这回的活动是两个人组队，我们和他们所有人可都是竞争对手啦。”叶修说。
在等刷新的过程中，邱非切出游戏界面登陆官网阅读了一下活动介绍。这次纪念活动是在指定地点刷新大型BOSS，两人一组合力输出，通过一定的计算方式得出每组的贡献值，最后按排名高低掉落奖励。
排名最高的组合，除了获得极品装备以外，还将一个名为“荣耀之心”的饰品。虽然只有装饰作用，却是胜利与荣誉的证明。
“邱非快回来，刷新了。”
很快叶修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些窸窸窣窣的杂音。邱非顺手关了网页切回游戏，庞然大物已经在不远处遭到集火，混乱程度堪比暑假里邱非围观过的那场大战。
但是现在，邱非早已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菜鸟了。少年的天赋和努力让他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蜕变为叶修身边强大的战力，取得了与他并肩而战的资格。
“我们也上吧！”
“嗯！”
却邪泛起乌黑的光泽，一叶之秋的全身仿佛都笼罩在耀眼的光芒下，迅疾如风地冲进了战阵。
战斗格式紧紧地跟随着斗神的脚步，两把战矛舞动如龙，在苍茫的天空下交织出一片血色。
尾声
邱非点开物品栏，小心翼翼地把鼠标放在“荣耀之心”上。
感谢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遇见了我的荣耀。
他的手指抚摸过键盘，在心里轻轻说道。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