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鬼/方周】空城番外-Beautiful Days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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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轩今天心情特别好。
面对稿费到账之后赏心悦目的银行卡余额，坐在沙发上开着空调喝饮料，简直是人生至高无上的享受。
最重要的是，今天吴羽策会来找他。
他们一年没见了，实在是思念得紧。临近门开那几天李轩整个人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做什么都充满动力，就是为了保证明年能够自由行动不被催稿。
等吴羽策来了，先做点爱做的事把一年份都补回来，然后像以前那样出门逛个街吃个饭。正好，前段时间自己抓住契机果断下手买了套房子，可以让他参观参观，顺便参考学习一下装修风格，最后两个人一起坐地铁回虚空去。
李轩心里已经把整天的计划都安排好，只等吴羽策从天而降了。但是想着想着，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吴羽策不知道他搬了新房啊？！
李轩蹭地跳起来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用最快速度下楼发动汽车驶向他之前的住处。
幸好如今那套房子的租客是他熟人，冒冒失失上门打扰也没太大关系。
方锐觉得自己要么是撞邪，要么就是撞大运了。
他原本好好地泡着澡哼着歌，突然半空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掉下来砸进了他浴缸里。
“……”
方锐赤裸着身体睁大真诚的双眼和对方互瞪。他很佩服自己还能如此冷静，居然思考起了是先盘问来历还是先把人赶出去。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又瞬间在他眼前消失了。
这澡肯定是泡不下去了，方锐打算起身时又听见外面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方锐方锐你方便给我开门吗？我是李轩！！！”
“卧槽轩哥你怎么好死不死这时候来找我……”
方锐用最快速度擦干身体套了T恤短裤，踢踢踏踏撞出去给李轩开门。李轩顾不得跟他寒暄，直接朝里头边张望边喊：“阿策你在这里吗？”
方锐作为李轩的知己好友之一，耳闻过不少他和吴羽策、还有虚空之间的奇闻异事。不过因为故事实在太离奇，他基本上就睁眼闭眼，权当自己的好朋友有妄想症，听过就罢。这会儿亲眼见着一个大活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才终于有点相信起来，犹豫着说：“你是在找掉进我浴缸的那个小美人吗？他看到我就消失了……”
李轩愣了一秒钟，提高声音继续喊：“没事的！你出来吧，这是我朋友！”
空气里终于传来闷闷的回答：“……我衣服湿了。”
李轩转向方锐不好意思地问：“你还有多的衣服吗随便借他一件？回头就还你。”
方锐本着凑热闹又好奇的心情点头，转身回房间找衣服。吴羽策这才不太情愿地实体化出现在李轩面前，头发上还滴着水，看上去有点狼狈。
“……”
吴羽策站在那没开口，李轩已经急急忙忙扯了几张餐巾纸给他擦：“我不好我不好，摔疼了没？”
“我又不会觉得疼。”吴羽策随手抹了把脸，“倒是你朋友要被我吓傻了。”
李轩说：“没事，他胆子大。”
方锐捧着衣服出来正好听到他俩的对话，顿时十分愤愤不平：“有你这么心疼人的嘛！……喏，衣服，看看能不能穿。”
吴羽策毫不避讳，当场就宽衣解带换上了方锐的衣服：“还行。”
“不小吧？我看他比你矮。”
“不小。”
方锐在一旁欲哭无泪：“故意说给我听的是不是？”
“哈哈哈怎么会，你想多了。”李轩三分抱歉七分轻松地朝方锐一笑，“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吴羽策。如你所见他不是普通人，不过用不着紧张紧张……前面出了点小意外，不好意思啊。”
方锐这会儿早把他俩尴尬的初见抛在脑后了。面对和常人没差的吴羽策，他头脑因为信息量过大差点当机：“行啊轩哥，我之前错怪你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有……”
“有鬼。”吴羽策替他补完了下半句。
周泽楷开门进来的时候，觉得眼前的情形十分诡异。
大半夜家里有别人也就算了，可这“别人”的其中之一居然穿着方锐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擦头发。而方锐则和另一个男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啥，表情还很精彩。
“呃……”周泽楷站在门口连鞋都忘了换，“这两位是……”
方锐现在的心情和之前全然不同，听李轩讲那过去的事情听得格外认真。直到周泽楷出现在玄关才猛然回神，急忙拉他进来：“周泽楷你可回来了，没喝酒吧？”
“没……”
“赶上末班车了？”
“嗯。”
李轩听见“末班车”，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吴羽策看出他在担心什么，凑上来小声跟他说：“别人没关系的。”
方锐跟他俩介绍道：“周泽楷，我男朋友。”
周泽楷腼腆地笑了笑，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吴羽策身上。
李轩佯装生气地推了方锐一把：“好啊你，什么时候的事，连我都不知道？”
“这不刚处了没两个月，他人又低调嘛，轩哥就原谅小弟这一回。”方锐没几分诚意地假装赔礼道歉，继而话锋一转，“总比你没事就彻底抛弃兄弟们消失一年和对象卿卿我我强吧！”
“哎哟嗬，反天了。”李轩挑眉毛，“接下来的故事还要不要听？”
“要要要。”方锐拉着周泽楷走过来，“介意他一起听吗？”
李轩大度地说：“反正你肯定会同他讲的，都一样。而且他看上去比你靠谱多了。”
周泽楷从头到尾不发一语，这时却突然开口对吴羽策说道：“是你啊。”
“嗯？”吴羽策正专注于擦头发，听见这话疑惑地抬起头来，“你认识我？”
他在漫长的记忆里头过后确认自己不认识周泽楷，前世也没任何瓜葛，不由得警惕起来，捏着手指随时准备发动术法。在城外吴羽策的感知力和反应力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虽然自认没结过什么仇家，不过小心点总是好的。
“不认识。”周泽楷摇摇头，“你在家里很有名。”
吴羽策一听更加紧张，就差没当场把红莲天舞召唤出来。他活着时社会上就有代代相传的驱魔师家族，他们的职责说好听点叫超度亡魂，实际上不分青红皂白把所有游离在外的魂魄消灭了事。只是大多数都实力平平奈何不了他，才没被他放在眼里。现在这个职业传人越来越少，印象中已经一百多年没人找过他麻烦，所以他才能无所顾忌地出城闲逛。
周泽楷说“在家里很有名”，表明周泽楷所在的家族与鬼魂打交道已有很长时间。其他几个和鬼魂接触的行当当代的传人吴羽策都认识，却对周泽楷毫无印象，那么他的出身十有八九就是驱魔师。
驱魔师一族身上流着带有灵力的血液，但是吴羽策居然没能察觉分毫。
倘若周泽楷是天生毫无灵力的异类，为了安全起见，他绝不会贸然和一个鬼魂提到“家族”二字。
——唯一的解释是，他必须隐藏自己，不然过于庞大的灵力可能会影响到环境磁场。
该死，放下戒备之心太久，这回遇上了大麻烦。
李轩也很紧张。他感觉到吴羽策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和人干架的阵势，再加上周泽楷和他的对话非同寻常。记忆里的经验告诉他周泽楷不是普通人，还有极大的可能性对吴羽策不利。
尽管吴羽策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城外召唤四轮天舞，不然他的肉体可能因无法承受跨越两界的术法而崩溃，但是万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这么做。
就算帮不上忙，他也不可能看着吴羽策在眼前受到任何伤害。
只有方锐莫名其妙一头雾水：“怎么了？周泽楷你家里和吴羽策啥关系？”
“呃……”周泽楷却是急了，“我有灵力，不干这行。”
吴羽策的手没松开半分：“什么意思？你有灵力却要隐藏，我不可能那么容易相信你。”
李轩上次见到吴羽策咄咄逼人的样子，还是在虚空城中他受到妖物的突然袭击那回。他只有面对敌人才会露出如此狠戾的眼神。
方锐见势不妙，沉下脸挡在周泽楷面前，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但是第一不准碰周泽楷，第二这是我花钱租的房子。”
周泽楷站在方锐身后，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
“没事的……听我说。”
通过周泽楷言简意赅的叙述，几个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吴羽策将信将疑地收回手，李轩好歹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绪也很稳定，只有方锐看起来恨不得去浇盆冷水冷静一下。
“……今天不愧是鬼节，我遇见的事都太神奇了。”他瘫坐在椅子上恍惚地表示。
周泽楷确实出生于一支源远流长的驱魔师家族，是个千百年一遇的天才，从小被寄予厚望，甚至在十六岁就被授予量身打造的武器。然而他偏偏不爱杀戮，也看不惯那种无论好坏一棍子打死的作风，因此从未没向他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份，也从未将力量用在实战中。
而吴羽策作为与一座空城共存了上千年的鬼魂，自然早早就被各大驱魔师家族盯上了。但是他行踪成谜，力量强大，又从不害人，才安然存在直至现代，逐渐成了业界传说。
周泽楷是听着吴羽策的故事长大的。
说完之后，他满怀歉意地看着方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嗨，道什么歉呢，我自豪还来不及。”方锐拍拍他，“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你是个乖小孩，没想到这么叛逆。”
李轩小心翼翼地跟周泽楷确认：“所以你绝对不会伤害阿策，是吗？”
周泽楷郑重地点点头：“我保证。他是个好鬼。”
吴羽策闭上眼睛，彻底探查了一遍周泽楷身上留存的气息，确定他没有屠戮过任何妖魔鬼怪，才转过头递给李轩一个安心的笑容。
气氛陡然松弛下来。李轩放下顾忌，把他和吴羽策的经历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因为周泽楷是个内行，他干脆什么都不隐瞒了，连曾经用来封印虚空的禁术都和盘托出。
方锐明显沉浸在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里，就差抽纸巾抹眼泪了。周泽楷若有所思，听完之后真心实意地说：“你们很了不起。”
李轩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迫不得已嘛。”
“只能这样。”周泽楷说，“我也只能封印。”
吴羽策问他：“但是你可以做到个体分别封印，不用把整个城一起埋了吧？”
周泽楷也不谦虚，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可以。”
李轩感叹：“如果我们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周泽楷抿抿嘴：“现在认识了呀。”
“现在认识也不晚。”李轩跟他正式握了个手，“阿策以后万一遇上什么麻烦还得求你罩着呢。”
吴羽策颇不满地拿胳膊肘撞他：“我哪有什么麻烦。”
周泽楷不以为意，诚恳地说：“一定的。”
吴羽策摔进方锐的浴缸时正好零点，经过这番折腾早就过了凌晨两点。李轩看时间太晚准备告辞，临走前跟方锐说：“我明天……哦不，今晚起一年内就不出现了，你懂的。”
方锐笑着骂他：“滚吧滚吧，好好享受人生去。”
※
直到上车锁好门，吴羽策和李轩才交换了迟来两个小时的吻。
李轩捧着吴羽策的脸，舌尖在他口腔内辗转，许久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几公分，气息不太稳当：“今年真的有点多灾多难。”
“还好吧。”吴羽策拍拍他以示安慰，“现在不是好好的。”
“你心大，我不行啊。”李轩从驾驶座上倾身过去拥住他，“万一小周对你有什么恶意，我就再也碰不到你了。说实话，想想挺害怕的。”
吴羽策放轻力道抚摸着对方的背脊：“不用这么如履薄冰的，我这不是好好地过了那么多年吗。”
李轩哑着声音说：“是啊，我能遇见你是个奇迹。”
“快回家吧。”吴羽策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我总觉得衣服还没干。”
吴羽策只能在城外呆一天，不好把方锐的衣服穿走，于是出门的时候还是换回了自己的。李轩临时借吹风机烘了烘，干得还不太彻底。
李轩边发动汽车边说：“行，我回去帮你再重新洗洗。”
反正接下来就用不着穿衣服了。
为了迎接好不容易盼到的相聚，睡眠什么的自然是被抛到脑后。心急火燎地做完各种用不着穿衣服的事情，晨光已经微曦，从窗帘外头隐约透进来，还能听见清脆的鸟鸣。
这是属于活人的、充满生机的世界。
吴羽策懒洋洋地缩在被窝里，玉一样冰凉的肌肤贴在李轩胸口。出城之后灵力流失得十分迅速，还要保持实体外加剧烈运动，接连的消耗让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李轩从背后搂着他，声音听上去倒还十分清醒。
“要睡一会儿吗？”
“不用，等下我们起床出去吃早饭。”
“想吃什么？”
“随便。”吴羽策想了想，“能坐在那吃的最好。”
李轩知道吴羽策对城外的日常生活很有好感。之前三五年才出城一趟是因为没人陪伴不知道该去哪，也有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现在有李轩在，自然要努力满足他一切好奇心。
“你等等，我找找看啊……”
李轩对新家附近的早点摊说不上熟悉，手机搜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出来一家：“过一条马路有家小吃店，我们去吃小馄饨？”
“我记得上次和你一起吃的豆浆油条……”
“那是我还没搬家的时候啦——喏，就是现在方锐和周泽楷住的地方。还挺远的，你想去的话我开车？”
“不用了，吃什么都行。”吴羽策翻了个身改成平躺，“你要是累的话就睡，天彻底亮了我叫你。”
在他的记忆里，李轩和他一道吃早饭的次数早就数不清了。他们曾经坐在弄堂口支起的早餐铺子里吃豆浆油条，听外头马路上有轨电车靠站时的铃铛声，那时候北京还称作北平。
不过那些事对于李轩来说真的太远太远了，不提也罢。
李轩伸出手搭着他的腰：“我不累。你可以先把想去哪些地方告诉我，好提前确定路线。”
吴羽策睁大眼睛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一下子也想不到。”
“我在想要不要买台PS4啊PSV之类的带到虚空去……”
“那是什么？”
“游戏机。我一直想买的，拖到现在。”李轩大致给他形容了一下，“可以两个人一起玩，游戏体验比手提电脑好。”
吴羽策鄙视他：“我可不想把你养成一个死宅。”
李轩震惊了：“你都哪儿学来的这些词？”
吴羽策没理他的问题，继续说道：“你不是去度假逃避人生的，你得写稿，还要准备好给读者的信件回复，很忙的。”
李轩的脸抽搐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又招了一个编辑，还负责贴身催稿？”
“总之不能带游戏机。”吴羽策丝毫不改他的坚持。
李轩迅速提出新的想法：“那给你换个手机呗？现在智能机更新换代不要太快……或者平板电脑也很好！我把我那台给你吧，屏幕大又携带方便！”
吴羽策无情地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现在这个看电影看书都很舒服。”
“……我一直想问，明明你自己也用电子产品，为什么这么反感我用？”
“因为我不用工作而你需要。”吴羽策回答得理直气壮，“玩物丧志。”
李轩有气无力地说：“好吧。那至少让我买两瓶老X妈带过去。”
虽然保证过绝对不把游戏机带回虚空，但是方向盘掌握在李轩手里，去哪依然是他说了算。
在超市里采购完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及各种改善伙食的泡面罐头调料之后，李轩把车停到一家大商场门口，拉着吴羽策的手腕径直上楼往电子产品的柜台走去。
吴羽策被自动扶梯绕得有点晕：“不是说好的……”
“随便看看嘛。我现在用的那个也有点卡了，恐怕撑不了一年。”
倘若吴羽策对此稍微有点研究，他一定能看出李轩在瞎扯淡。可惜在这方面，存在千年的鬼魂也只有任人忽悠的份。他看着柜台里头一水的长方形物体觉得它们长得差不多，而营业员早就热情地迎上前推荐起来。
“两位帅哥对款式性能有什么要求吗？这边是新产品可以看一下……”
吴羽策打扮得比较像学生，于是营业员默认他有购买意向，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着主打机型的功能特色。吴羽策站在那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他不太擅长和李轩之外的现代人对话，特别是话太多抓不准重点的。购物之类要同人打交道的事对他来说算得上受罪，除非万不得已，能不交流就尽量避免。
这会儿李轩看吴羽策就像一只被穿上鞋子的猫，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不禁觉得有点新奇，更多的是心疼和遗憾。他代替自己与世隔绝了那么久，而按照原本的轨迹，他应该过着和如今自己一样、享受所有现代科技便利的日常生活。
自己认知中再平常不过的场景对话，却可能给他带来无法想象的困扰与不自在。
“不用了，我们先自己看看。”李轩打断了对方的话头，回以礼貌的微笑，“平板就这里一片是吧，还有别的吗？”
吴羽策把他拉到边上问：“你不是说只买手机吗？”
“我想想还是得带个新的平板去。我那台旧了，性能也不好。”李轩很容易就看出他在担忧什么，捏了捏他的手指，“是给你的，用了就知道有多爽。我保证绝对不碰，专心工作，绝对不辜负组织对我的期望。”
“什么组织？”
“代词，不用在意……哎要不就这台吧，屏幕看着舒服。”
吴羽策问：“要多少钱？”
李轩报给他一串数字。
吴羽策沉默了一会儿说：“好贵。”
“物价今非昔比了嘛，而且你以前买的东西本来就便宜。”李轩拍拍他，“包括那个手机也是，我记得办个什么套餐299块就能到手了。”
吴羽策认真地表示：“那我也觉得你很有钱。”
听起来很像嘲讽，实际上却是无比直白的夸赞。李轩思考了半天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合适，只好说：“咱俩谁跟谁啊还谈钱，我在你那白吃白住那么久都没付钱呢。”
吴羽策说：“你要付也可以。”
“行，你要多少都付。”
李轩用最快的速度结账带着吴羽策走人，踏出商场的时候趁没人看见，忍不住偷偷亲了一下他的嘴角：“没有遇见你的话，我也不会有能力像现在这样想买就买啊。”
吴羽策愣了一下：“你怎么变得这么……”
他找不到形容词了。李轩代替他把话讲下去：“这么肉麻。你说的现代人要开放嘛。”
“嗯，现代鬼也是。”
说完他毫不避讳地当着全街人的面吻了李轩。
李轩顶着周围疑惑的好奇的嫌弃的目光，想问问吴羽策到底看过些什么奇怪的小说，又把“开放”这个词理解成啥样了。但那些又有什么重要呢，他们连死亡和永劫都不怕。
后来他们又在商业区逛了好一会儿，还拐到巷子里吃了八块钱一碗热气腾腾的兰州拉面。天色越来越暗，街上却不见冷清，反而愈发热闹，都市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李轩把车停到步行街另一头的停车场里，和吴羽策慢慢散着步。人影和灯影混在一块儿铺在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模糊了现实和幻想的界限。
这个场景在李轩的梦里已经出现过很多回。
“虚空的夜景比这更漂亮。”他注视着摩肩接踵的人群说，“但是临走的那天我想，如果这辈子有机会跟你在外面的世界这么走一趟，我拿什么换都愿意。”
吴羽策转过头看他。李轩的面貌和姓名变了多少次早就数不清了，可是在他眼里似乎还是当初那个模样。他们相遇分离然后再次重逢，就像四季更替一样注定。
“你什么都不用拿来换，我这不是在这吗。”
“是啊，你一直都在。”李轩说，“我想我以前大概见过你。”
吴羽策有点好奇：“什么时候？”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记不太清了……你如果见到还是小孩的我，能一眼认出来吗？”
来自虚空的鬼魂先生狡黠地弯起嘴角：“能，但我不会告诉你。”
李轩把手掌覆在吴羽策眼睛上：“我一直很好奇，你眼中的世界和活人有什么差别？你说你能看到我的灵魂。”
“能有什么差别。”李轩感觉到手心里的睫毛颤动了两下，“和我活着的时候一样的，但我就是认识你。”
李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看来我不能欠你钱，不然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被追着讨债。”
“你为什么会欠我钱？”
“如果可以的话我什么都不想欠你的呀。”李轩把手放下来，改为搂住吴羽策的肩膀，“所以你得允许我慢慢还。”
吴羽策眨眨眼说：“虽然不知道你欠了我什么，但是时间还有很多。”
李轩觉得心底有股暖意泛起来，如果人生的前路还有哪处盖着冰雪，吴羽策这句话也能把它们全都融化。
他说：“差不多了，我们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去虚空吧，我工作都安排好了。”
当他们做好准备再次打算出门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是周泽楷。
※
周泽楷问拖着行李箱的李轩：“要走了呀？”
“是啊。”李轩看了看表，“我们要去赶地铁的末班车，小周有事吗？”
李轩说完这句话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周泽楷打扮得很怪异，大夏天还披了一件无袖的长款马甲。
“我……”
没等周泽楷开口，吴羽策皱着眉打断了他：“你衣服下面有很强的灵力。”
周泽楷生怕他有所误会，主动将一只手举至耳边，另一只手撩起了衣摆，让吴羽策看他腰间的东西。
两把枪。套在皮质护具里，露出银光灿灿的枪柄。
“我有办法。”他急切地说，“你可以留在这。”
“什么？”李轩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你有办法让阿策留在我们的世界？”
周泽楷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嗯。”
李轩侧身让周泽楷进门，重新打开客厅里的灯：“你慢慢说，不用急。错过了地铁我们也有别的办法可以回去。”
吴羽策趁他俩讲话的功夫仔细感知那两把枪。它们毫无疑问拥有强大的灵力，被包裹——或者说浓缩在小小的枪身内部。不过没什么侵略性，处于一种安定的状态。
周泽楷此时也解开了对自己的主观束缚，让灵力缓缓流出来。吴羽策很容易就确认，两把枪里藏着的灵力是属于周泽楷的。
周泽楷拿出其中一把枪放到桌子上：“荒火。”
又拿出另一把：“碎霜。”
两把枪乍看之下除了上头雕刻的繁复花纹之外没有任何区别，吴羽策却在端详了一会儿之后说：“荒火是红色的，碎霜是蓝色的。”
“对。”周泽楷微笑着摸了摸枪膛，“你能看见。”
李轩知道那不属于现在的他所能理解的范畴，还是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阿策怎么样才能留下来？他告诉过我光维持存在就需要很多灵力，更别说实体化了。”
周泽楷说：“我有灵力。”
然后又补充：“很多。”
“但是人类血脉里的灵力和我不能兼容。”吴羽策质疑道，“再多也给不了我。”
“所以要靠它。”
周泽楷端起碎霜，拿出弹夹，取出里头仅有的两颗子弹——凭李轩的眼睛，居然分辨不出它是否真实存在，又或者是光学迷彩作用的结果。两颗泛着蓝光的小巧圆球漂浮在空气中，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半透明的，能够直接看到对面，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荒火攻击，碎霜补充。”周泽楷用他一贯的惜字如金解释道，“碎霜转换成你的灵力。”
吴羽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住了漂浮的“子弹”，立时就能感受到微凉的表面下蕴含的充沛灵力，正透过他的指尖一丝丝传递过来。
他抬起头，问：“怎么做？”
周泽楷手执没装子弹的碎霜，抵住吴羽策的心口，做了个开枪的姿势：“这样。”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没等吴羽策开口，李轩先一步跳了起来，“太危险了，万一……”
周泽楷像是早就知道李轩会担心一样，也不说话，只是沉默而迅速地抓起另一颗子弹，上膛。
这回却是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准自己。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吴羽策反应过来想要阻止他的时候，枪声响起，那颗被灵力灌满的子弹就这样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周泽楷的身体。
和吴羽策的灵体不同，周泽楷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周泽楷被子弹的冲力带得差点软倒在地，吴羽策和李轩急忙一边一个架住他，看向他胸口被子弹贯穿的地方——没有任何弹孔或者血迹，连衣服都完好无损。
“没事……”周泽楷脸色苍白地摆摆手，“灵力过载了。”
吴羽策发动术法帮助他把额外叠加的灵力引导出来，一颗子弹里蕴藏的灵力之庞大超乎了他的预计。
“危不危险啊！”杂乱无章的灵力在指尖奔腾散逸，吴羽策心有余悸地想，要是再来这么一次估计周泽楷就得把命留在这。
“你也不用这样啊！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方锐交代！”李轩也着急了，“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这种方法看起来有点危险，阿策没法留在这也没关系……”
“能留下。”周泽楷斩钉截铁地回答。
吴羽策看见周泽楷坚定的眼神，觉得十分疑惑不解：“没记错的话，我们今天才认识。支撑我留在城外对你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没必要的。”
“我只能做到这样……”周泽楷垂下眼皮轻声说，“很多魂魄都……很无辜。”
李轩根据凌晨他们四个聊天的前因后果，试着猜测周泽楷的意图：“你是想代替家族赎罪吗？”
“嗯。”
“你什么错都没有，也不需要替任何人赎罪。”吴羽策模仿周泽楷的动作把另一颗子弹填入弹夹，“我相信你的能力，来吧。”
他把碎霜和弹夹一起，放在周泽楷的手心。
周泽楷探询意味地看了李轩一眼。
李轩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留在这，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平安。”
吴羽策向他点点头：“我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不会过载，放心。”
周泽楷扣动扳机，李轩还能看见吴羽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然后他慢慢睁开双眼，依然是摄人心魄漆黑如墨的颜色。
“我很好。”他说，“周泽楷的灵力确实很强。”
李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吴羽策的手。
周泽楷在沙发上坐了半小时，震荡的灵力终于恢复正常。李轩这才知道他是瞒着方锐偷溜出来的，顿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要是被他知道我们就不能做小伙伴了，我一会儿就开车送你回去。”
“没事。”周泽楷的表情依旧腼腆柔软，“他一定不会反对。”
吴羽策撇撇嘴：“难说。”
“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李轩这会儿还不敢相信，吴羽策可以安然无恙在城外停留一年这件事居然成真了，“不会对你的身体有负面影响吧？”
周泽楷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消耗一点灵力而已。”
吴羽策摩挲过碎霜冰冷而精致的金属枪管：“你是最优秀的驱魔师。”
周泽楷说：“是你们的朋友。”
“李轩说这是现代人的打招呼方式。”吴羽策朝他伸出手，“我很高兴交到了新朋友。”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