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双鬼】Le Précipice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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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受指挥官性格影响，虚空的氛围算是几个特区里头比较松弛的。但纪律严明毕竟是联盟的底线，正因为如此，指挥官的轮岗休息和“补缺”制度才得以实行，不至于造成运转失去秩序。
头一年把职权暂时让渡给其他人的时候，李轩还十分不放心，一反平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处事风格，假期都没远离办公区域半步。几年过去之后，他也渐渐习以为常，再加上这次来的是大熟人，让他更有闲情逸致提前规划起了假期。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悲伤地发现，半年清心寡欲除了公务之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过下来，他连城里头新开了什么店都不知道，更别说提前决定去哪玩了。
好在方锐有心，进门时顺带帮他捎了本介绍吃喝玩乐去处的杂志，让他们不至于在难得的假期里虚度光阴。说是享受假期，最后也只不过在市里头乱转了几圈吹风，进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喝了下午茶，再添置了点生活用品，然后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就回了宿舍。
不过对他们来说，就算是这样最普通不过的娱乐，也是十分难得的放松了。
踏进宿舍区的那一刻，吴羽策突然停下了脚步。
李轩解着上衣扣子问他：“怎么了？”
“不，没事。”吴羽策先是下意识地否认了一下，又皱了皱眉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那根神经一直绷着，李轩听他这么一说也紧张起来，迅速环视四周。宿舍走廊和自己房间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来来去去的人员都是熟面孔，和自己打招呼的态度也没有异常。
训练有素的大脑列出所有疑点并一一排除之后，李轩松了口气拍拍他：“别疑神疑鬼的，这不都好好的嘛。”
吴羽策内心在“我长得像疑神疑鬼的人吗”和“卧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疑神疑鬼”中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确实没法用言语形容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细节都合乎逻辑，中间却藏了那么些许扭曲之处，通过完美的伪装逃过了他的眼睛。
保险起见，他在李轩去洗澡的时候往办公室拨了个内线通讯——方锐倒是还没去吃晚餐，很快就按了应答。
“喂你好这里是虚空特区指挥官办公室，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你平时就是这样接电话的吗。”
“我这不是知道是你嘛。”方锐清清嗓子，“今天玩得还开心吗？这边一切正常，不用特别打电话来关心。”
“哦……哦，挺好的。”
“那啥，你真的是吴羽策？”
“几个意思？”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呃，魂不守舍的？有事就说啊，不管公事私事都有我给你罩着呢。”
吴羽策早习惯方锐嘴上没边没际跑火车，既然已经确定没事，也不跟他多说，随便聊了几句就切断了通讯。
来到这世上二十多年，头一回有人用“魂不守舍”来形容他。
最可笑的是，压根啥事都没发生，除了他以外每个同伴和下属都在遵循着正常的轨道生活，就他一个人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某种神经质的状态。难怪无论李轩还是方锐都要毫不留情地吐槽他，因为这和他平时为人处世的风格差得实在太远。
一个人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看着夕阳镶着艳丽的金边慢慢沉入地平线，吴羽策突然想起来浴室里好像很久都没出声了。
介于目前他们正处在行动自由的假期，并不需要在浴室发泄什么生理欲望，于是吴羽策选择去敲门。
没有回音。
吴羽策毫不犹豫地一脚把门踹开了。
李轩从洗脸池里一脸迷茫地抬起头，嘴角和额头还沾着点泡沫：“怎么了……？”
吴羽策默默地将掉落的门把手装回去：“你洗澡怎么不出声啊。”
“这不洗完澡了嘛，洗脸呢。”
“洗脸也得有点声音吧？”
李轩有点无奈地刚想说什么，吴羽策先他一步开口：“没事就好，你继续。”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出浴室，关门，一气呵成。
“到底怎么了这是，玩太累了吗……”
李轩默念了几句，继续他之前未完的事。吴羽策把自己扔到床铺里，用手背覆盖住眼睛。
闯进浴室的时候他用最快的速度仔细观察了周围。这个房间的下水设施这两天出了问题，暂时没有修理好，下水速度比较慢。他刚刚看到淋浴间的地面上几乎没有水渍残留，根据时间推算，这表示李轩可能根本就没有在洗澡。
但是凭吴羽策对李轩的了解，他可以保证李轩的一举一动都很自然，至少没能让他发现异状。
李轩从浴室里出来径直凑到了他旁边，沾湿的头发滴下几滴水珠落在他脸上。吴羽策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和自己共事多年，于公于私都已经坦诚交流毫无保留的搭档兼上司，忽然觉得他有点陌生。
“你是不是工作太拼命了呀。”李轩伸手摸上他的额头，“要不我们明天去哪里度个假？六天时间应该足够了……”
“不。”吴羽策难得打断了他，“明天早上去一趟研究所，就当陪我。”
研究所是分布在国内各个特区的主要设施，也是每个指挥官必须花大力气监督的场所。军方目前正在进行新一代战斗兵器的研发，进展顺利，据说很快就能够进入测试阶段。在这个节骨眼最容易发生什么外国间谍入侵之类的幺蛾子了，也难怪指挥官会感到压力。
李轩也明白，吴羽策虽然距悲观主义者相去甚远，平时做事也比较豪迈，骨子里却有着谨慎的一面，这些年虚空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细致入微的观察。
出于对吴羽策的无条件信任，再加上他昨天的反常行为，李轩当然不会反对牺牲一点休假时间来确认安全无虞。
平日里他们大约两三天就会来巡视一趟，对于研究所内部的地形再熟悉不过。核心研发室在走廊的尽头，还没转过拐角李迅的声音就远远地传过来，接着本人也啪嗒啪嗒跑到他们面前：“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啦？说好的闪瞎单身狗的假期呢？”
“这不是来闪瞎你了嘛。”李轩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敬礼，“阿策不放心，我陪他来看看。”
“嗨，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就还那样嘛。”
李迅说着，把李轩和吴羽策带到尽头的大门处，三个人相继刷过身份卡和虹膜认证。
房间里的光线还是一样昏暗，位于中央的两个巨大的圆柱形容器十分显眼，溶液里浸泡着某种泛着金属光泽的机械，伸出许多管道与外界相连。
吴羽策问身边的研究员：“数据都正常吗？”
“都正常，虽然昨天可控率稍微走低了一点，不过都在标准值范围内。”
吴羽策又重新把目光移回那两台开发中的战斗兵器上。它们静静地被无数监控器材包裹着，似乎在诉说一切都万无一失。
他发现从昨天开始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种莫名的窒息感，从他踏进研究所的那一刻起忽然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