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金】四季 [旧文搬运-2012.7.21]
春
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获得胜利的组合，战后的第一个春天却并没有在一起度过。
冬木市的重建也罢，监督者的职责也罢，代行者的任务也罢，都让言峰绮礼的生活被出差所占据。他也因此被吉尔伽美什嘲笑为“在飞机上的时间比在教会床上的时间还长（无歧义）”。
虽然很想留在冬木市以免唯我独尊的从者惹出什么事，但迫于工作压力，神父不得不继续在外奔波着。
完成这次任务回来已经过了一个月。
言峰绮礼走下电车，尚在建设中的新都用不算热闹的车站迎接着他的归来。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搭建着脚手架、建造到一半的楼房，而不远处应该就是那片炼狱之炎曾经肆虐过的荒地。
他本来没打算做过多停留，却在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车站附近流连着，一看就是无所事事出来闲逛的样子。
“……！”
那头比阳光更闪亮耀眼的金发，没有认错的可能性。
差点就把那位王者的名字脱口而出了，这时候吉尔伽美什也正好转过头来，视线相交。
“回来了吗……喂！干什么啊绮礼！”
在一句话说完之前言峰绮礼就有些激动地走过去抓住了对方的肩膀，略微睁大的双眼显示了吉尔伽美什也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吉尔伽美什，我说过的吧。”平淡的语气里隐藏着些微怒意，“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出现。难道说这一个月里你经常往新都跑？”
“用这种语气对本王说话你是想死吗？”金发王者毫不示弱地回击，“世界都是本王的庭院，出来寻找一下娱乐难道还要获得你这家伙的批准？”
“……抱歉。”
言峰绮礼松开了手，正面承受王的怒气从来不是明智的事。
“只是如果被别人知道你的存在，麻烦会变得有点大。”
“哼，难道那帮杂种会比本王的心情更重要？”
吉尔伽美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瓶子放在手里把玩着，语气阴晴不定，看起来刚才言峰绮礼的态度和话语的确让他不满了。
“这是返老还童药，如果需要掩人耳目的话本王饮下便是。杂种的世界真是无聊透顶，简直像小孩子的游戏一样令人生厌。”
由于是背对着的关系，言峰绮礼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那种如同火山下流动的岩浆般的语气看来，如果不适当安抚一下，估计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吧。
“别闹脾气，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如果你还想继续游玩的话，我陪你就是了。”
吉尔伽美什几乎是立刻回绝了他。
“本王的游兴到此为止。现在你要去哪随便你，本王要回教会补眠。”
言峰绮礼才发现由于时差的关系他对当前的时间并没有多少概念。现在日本才上午九点，怪不得车站没有几个来往的行人。
“我也回教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工作了。”
走在前面的吉尔伽美什没有搭理他，他向来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但是这回明显能让人感觉到围绕在身边的低气压。
一路无话。
言峰绮礼觉得有些奇怪，这位王者虽说喜怒无常，事实上却很好琢磨，因为他的情绪都会表现在脸上。即便是生气也是狂风骤雨，这样的情绪前所未见。
回到教会之后吉尔伽美什一路睡到傍晚，简直比需要倒时差的绮礼更贪恋睡眠。傍晚的时候他顶着睡乱的金发揉着眼睛打开房门，桌子上放着的不是晚餐，而是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
“心情好了的话就来吃点心吧。用樱花瓣做的，我带回来的手信。”
吉尔伽美什的确是肚子饿了，咽下一块糕点之后露出满意的表情。
“这个作为献给王的礼物还算不错，暂时原谅你吧，言峰绮礼。”
意外的容易满足。
“今天早上的事……”
“……哈？”金发青年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本王早就不生气了。那种小事不要在意。”
早该猜到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那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困扰了那么久？
“顺便告诉你，今天是本王第一次去新都。”
平日里贪睡懒觉的王，因为时间过早而没有开门的商店，稀落的人群，还有载着言峰绮礼到达的那班电车。
神父笑了起来，看着他的吉尔伽美什吃下第三块樱花糕。
夏
夏日祭最后的烟花在天上炸开的时候，吉尔伽美什正和他的Master一起站在人群的后方。除了外貌过于显眼之外他们的打扮和旁人没有两样，穿的都是最应景最合时宜的装束。
会来这种地方除了王的心血来潮之外没有第二个解释。
夜空绽放的火焰像打碎的彩色玻璃，即便是虚幻的美丽也足以令人目不转睛。先前一直嚷嚷着要看烟火的吉尔伽美什却好像突然没了兴致，在一片望着天空目不转睛的人群中，他只是专心低头吃着刚买来的糯米团子。
吉尔伽美什喜欢吃甜食，在他看来食物的使命就是带来纯粹的享受，嗜辣的言峰绮礼因此被他归类到“自虐”里。
“喂，绮礼，本王要回去了。”
吃完了一串团子后他舔了舔嘴角，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身边的神父却好像乐在其中的样子，好像不舍得离开一般没有挪动半步。
“就打算这样回去了吗？还没有结束呢。”
“已经看够了。这种稍纵即逝的东西没有被本王赏识的价值。”英雄王顺手拿起第二串团子，“本王想要的财宝都是永恒不灭的，那样才有资格被珍藏起来。”
不知道别人听见这样的对话会怎么想呢？幸好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天空，没有心思来听这两个人说了什么。
“我倒是觉得，看着周围的人的表情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言峰绮礼下意识去握他的十字架，摸到赤裸的胸口才想起来因为穿了浴衣的缘故，自己并没有佩戴饰品。
“明明是抓不住的东西，却看得那么入神，这就是世人对于美的欣赏吗？”
“哈哈哈哈，你的角度果然和别人不一样……咳咳！”绮礼的样子让吉尔伽美什笑起来，差点被还没咽下去的团子噎到，“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本王就破例再陪你一会儿好了。”
这么说着，吉尔伽美什停下了想要转身离开的脚步，看了一眼纸袋里剩下的东西之后皱起眉头。
“团子，快吃完了。”
“回去的时候给你买苹果糖。”
烟火是夏日祭的最后一个节目，此时应该不会剩下什么摊位了。英雄王有着洞察人心的力量，却因为缺少对于现世的一些常识，有时候会变得出乎意料的好骗。
倏然炸开的光让人恍惚间以为吉尔伽美什有着金色的瞳仁。天空恢复暗沉的时候，他原本百无聊赖的神情突然变得若有所思。
“说起来，你那个时候也有这样的祭典吗？”
吉尔伽美什生活的时代被称为“祭典”的仪式大多被赋予了和神有关的意义吧。言峰绮礼这么猜测着，开口询问。
“那是当然的。在宫殿旁的空地上，有火焰，有打扮得漂亮的女人，有刚酿好的酒，有最新鲜的食物。”金发的王好像终于在观赏烟花里找到了一点快乐似的，眯起眼睛淡淡地说，“只要坐在王座上，就有人为本王进献上这一切。”
吉尔伽美什很少和他的Master聊起“生前”的事，今天说的这些话都是言峰绮礼第一次听到。虽然王喜爱夸耀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富有，但却从未说起这样算得上“生活”的细节。
“但你从来没有站在人群中间参加过祭典吧？”
“笑话，那种事情，本王自然是——”
刚想把“不屑”二字说出口的王者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猛然打断了声音，带着怒意看向身边神父的侧脸。
“偶尔尝试一下，没什么不好的。”言峰绮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因为你还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吉尔伽美什挑了挑眉，轻笑了几声后把最后一个团子塞进嘴里。
“哼，别用那种口气跟本王说话。别忘记本王是最古老最高贵的英灵，永远都是。”
感受到细腻的甜味在嘴里扩散开来的时候，那一点点愤怒也终于消散于无形。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本王就勉为其难好好体验一下杂种们的生活好了。”
最后一枚烟花的火光如星辰般灿烂消散，照亮了宝石色的双瞳。
“说好的，一会儿买苹果糖哦。”
“……啊。”
秋
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旅游观光？王的审美还真是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事啊。
这是现在言峰绮礼心中唯一的想法。
秋天无疑是一年四季中最舒适的季节，也是风景最美好的时节。到处都可以看到被染成红色的枫树林，与火焰不同，那是一种安谧凉爽的颜色。
吉尔伽美什很早便开始计划起了他的出游。但意外的是最终他并没有选择离开日本，甚至连冬木市都没有跨出。
不知是因为大圣杯和英灵间斩不断的联系召唤他来到此处，还是仅仅因为无休无止的好奇心。王的出游目的地，选在了柳洞寺后山的地下大空洞。
大圣杯早已沉寂，那里仅剩一片光秃的山脊，以及突兀的深渊。
稀薄的云层上，略微刺眼的阳光将安静蒸腾成了近乎诡异的气氛。在大空洞边踱步、打量了很久的吉尔伽美什似乎终于厌倦了这场奇特的观光，转过身来。
“怎么了绮礼？一副无趣的样子。”
即使穿着最平常的衣服，吉尔伽美什的存在本身就已经与身后荒芜的景象格格不入了。这种不和谐的差异感总算还能给言峰绮礼带来一丝乐趣，但如果这位王的游兴到此为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难道能在这种空无一物的地方找到娱乐吗？”
“空无一物？”吉尔伽美什走到他面前单手叉腰，微微歪了歪头，“这里可是大圣杯的所在地，身为圣杯战争监督者的你没理由不知道吧。”
曾经虔诚的神职人员拍了拍一丝不苟的衣服，缓缓说道：“可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金发青年露出了明显不愉快的表情。
“这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想法了。”
他这么说着，再次走到边缘处，往下望了一眼。
“本王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在此处。”
凉爽的风吹过，扬起了几缕金色的发丝。一瞬间言峰绮礼觉得眼前的青年是不存在的，与空洞下的圣杯正好相反，明明身形如此显眼，却很难让人确定他的真实性。
“托这颗心脏的福，我也能感受到。魔力的流动与汇聚，微小而不绝。”神父闭上眼睛，“但是现在的圣杯对现世又会产生什么影响呢？如果其他人都无法感知它，那它与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大圣杯会有再次降临的一天，可是现在的它对于世界来说，的确和消失别无二致。即使它从来未被彻底消灭过。
“哈，绮礼，你是在否定你自己吗？”
吉尔伽美什鲜艳如血的双眸突然凑近，这个熟悉的细节让言峰绮礼几乎错觉他们身在那个光线昏黄的室内。
“在你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之前，除了本王还有谁看到了你的本性？照你的说法，现在的你在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根本也是不存在的吧。”
“啊，说的也是。”
醇厚深邃的、红酒一般的声音，低沉地响了起来。
“没有圣杯就不会有现在的你，正如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然后他突然上前，吻住了吉尔伽美什的嘴唇。
嘴唇的触感是温热而真实的。黄金的王者美丽高贵，总能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这是言峰绮礼第一次主动去碰触吉尔伽美什的身体，或许，只是为了确定他的存在而已。
习惯了交缠的舌尖很自然地做出了回应，略微有些惊愕的王很快就开始享受这个算不上有技巧，但却让人舒服的吻。他闭上了眼睛，手臂攀上对方宽厚的背。
在这种地方接吻，果然比在落满红叶的枫树下更适合呢。言峰绮礼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不相关的想法。
“喂，绮礼。”思绪回来的时候看到近在咫尺的容颜染上了愠怒之色，“专心一点。”
神父笑了起来，重新吻上了吉尔伽美什精致的唇瓣。
这次他没有再侵入对方的口腔，也没有肆意掠夺对方嘴里的空气。他们只是静静地将嘴唇相互贴在一起，没有别的动作。
这样没有多余情欲的吻，对他们来说也是第一次。
除了Master和Servant的契约之外，好像还有别的东西，在这两个人之间慢慢扩散开来。
“它的确存在着啊。”言峰绮礼的眼中有微弱的光，“至少它让我们得以相遇。”
冬
言峰绮礼从梦中被熟悉的感觉折磨醒的时候就知道目前的状况了。睁眼一看，啊，果然。
自己身上空空如也，身边某个自我中心的任性家伙则丝毫不顾他人感受，一个人裹着整条棉被睡得正香。
即使室内还算温暖，但是要在冬天不盖棉被入睡，也太考验意志了点。
吉尔伽美什把自己整个人都卷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头金发散落在枕头上。如果要下手抢夺的话，势必会把他吵醒吧。到时候怒气冲天的王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谁也不知道。
还不如更谨慎一点——
与其用粗鲁的动作吵醒他，不如好言好语叫醒他再商量。
明天还有工作，不快点解决棉被的归属问题就别想好好睡觉了。
神父向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他伸出手压住被子下的人形，很快对方就因为缺氧而挣扎起来。他趁机拉下了盖在头上的被子，将嘴凑到吉尔伽美什耳边，用气声呼唤他的名字。
耳朵是这位王的敏感带，即便在睡梦中轻微触碰也能马上让他醒来，这是言峰绮礼在实践中获得的结论。
所以当耳朵被温热的气息和醇厚的声音双重骚扰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跳起，又因为一瞬间的寒冷而重新钻回被子里，坐在床上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你这杂种，想死吗？”
不管用什么方式叫醒，睡眠被打扰总是令人分外不爽的一件事。王揉着眼睛，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声音因为困倦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抱歉。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对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只好继续说下去，“因为你把被子全部抢走了。”
言峰绮礼仍旧是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吉尔伽美什差点没笑出声来。但是为了王的威严形象，他还是忍住了。
“觉得寒冷的话，你可以再去拿一条。凭什么要让本王委屈自己和你分享？”
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就把这当是你修行的一部分也无不可。”
吉尔伽美什，这位人类最古老的英雄王，同样也拥有着最强大的独占欲和执著心。一旦他认定了某件事是很难被改变的，即使只是因为面子问题而一意孤行。
——总而言之，就是不给。
神父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从他们同居以来一直是合盖一条被子的，只是往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会变成现在这样。其他季节还好，冬天半夜被冷醒则是常有的事。言峰绮礼早就练就了寻找缝隙作为突破口抢回一半被子的技能，今天因为特别冷，吉尔伽美什把被子裹得特别紧，才没有找到可乘之机，不得不选择“把他叫醒”这个下下之策。
“吉尔伽美什，你听我说。其实保暖的最好工具不是棉被，而是人的身体。”
王对此明显半信半疑，他警惕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妄图耍手段欺骗本王可是要以死谢罪的。”
“啊，我很清楚。”言峰绮礼一边说一边打开棉被的包裹，意料中地没有遭到多大抵抗，“你只要试一下就知道了。”
“……好好感激王的恩赐吧。”
吉尔伽美什不情不愿地分了一半被子给神父，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啧，还会透风进来，怎么就比本王一人独享这条棉被更暖和了？”
“你离这么远怎么会有用？躺近一点。”
言峰绮礼很自然地把身边体温略低的身体圈进怀里。由于常年锻炼的缘故，他的体温就算是暴露在冷空气下也不会有多大幅度的下降。
“……”
很僵硬啊。
虽然保持了那么久的肉体关系，他们却从未尝试过相拥入眠。习惯了一人睡大床的王想必对这样的姿势很是变扭。
虽然很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再不安心睡觉的话，明天的工作效率一定会下降。
“王啊，为了温暖的睡眠，请委屈一下吧。”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姿势似乎是比裹着棉被来得更暖和一些。被子只能从外部隔绝冷空气，人类的体温却能够直接透过肌肤渗进来，把暖意传达到全身。
“哼，看在你没有欺骗本王的份上，原谅你这一回。”
吉尔伽美什嘟囔着，把脸贴上了男人没有心脏跳动的胸口，继续他被打断的睡眠。
在深厚的温暖包裹之下。
-Fin-
